李归是在晌午时分进城的,他找了一家面馆解决午饭,在吃面的时候他招来伙计,向他打听起了“锦体社”。
锦体社其实就是纹身店,象城只是一座边远小城,并不像大城市那样店铺众多、林立成行,大多都是些摆摊做小本买卖的,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很是萧条,若是没当地人指点,想要找到几家纹身店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归原本以为在这座小城中没有几家纹身店,谁料经伙计滔滔不绝地一番介绍,才知道在这座城里刺青竟然很是流行,大大小小的锦体社不下百十家,不过却没有几家是开在街道上的,大多数都是在街头巷尾那些偏僻的地方开店。
李归一听到有百十来家锦体社,不由得紧紧皱起了眉头,他取出画纸展开递给伙计,抱着碰运气的心理问道:“小哥,你可认识此花吗?”
那伙计把脸贴到画纸上看了好长时间,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
李归又问道:“那你可曾见过有人在身上纹上这样一朵红花吗?”
那伙计笑着说:“没见过,这花太丑了些,谁会把这么难看的东西纹在身上。”
李归点了点头,挥手送走伙计,暗自寻思:“这小城里居然有百十家锦体社,全部跑下来最少也要一整天的时间,这可真是苦煞我了,但愿我只跑个一两家就能打听出红花的来历吧。”
想到此处,他匆匆将面吃完,会完账后离开了面馆,到街上又询问了几名路人,按照路人所指的路线,找到了此行的第一家锦体社。
这家锦体社位于长街的尽头,是在一个小胡同里面,小店不大,里面冷冷清清的,没有生意,一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正坐在柜台前打盹。
李归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敲了敲柜台,那年轻人惊醒过来,睁着惺忪的睡眼望着李归,半晌才懒洋洋地说道:“客官,您是要纹身呐?”
李归从怀里拿出画纸,展开后往桌上一拍,问道:“小哥,贵店可曾纹过这朵红花吗?”
年轻人朝画纸扫了一眼,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只是个学徒,刚来还没多久,您稍等一下,我去找师父过来给您瞧瞧。”
说罢他站起身来,朝着小店的里间走去,不一会儿,一位老汉从里面蹒跚着走了出来,那年轻人则恭恭敬敬地跟在他后面。
李归向那老汉拱了拱手:“您是掌柜?”
“正是,鄙人姓张。”老汉走到柜台里面,回了一礼。
“张掌柜,我有一事想要请教。”李归说着将画纸推向张老汉,“请问您可曾为客人纹过这朵红花吗?”
张老汉年纪有些大了,显然眼神不太好,他将画纸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随即微微摇头:“老朽从事这一行已有四十年了,纹过的花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从未纹过这样的花。”
听了这话,李归颇感失望,这时张老汉话锋一转,说道:“老朽虽然未曾亲自纹过这种花,却在同行的店里见到过此花的模板。”
李归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何时见到的?”
张老汉沉思了片刻,说道:“大概一年多以前吧,老朽去同行店里闲逛,正巧瞧见刻画此花的模板,当时觉得此花生得甚为怪异,便多瞧了两眼。”
李归眼前一亮,忙追问道:“那您可知道此花叫什么名字?”
张老汉微微摇头:“不知,老朽当时只是觉得这花生得怪异,倒也没有其他什么心思,所以就没向同行询问。”
李归微感失望,继续问道:“您那位同行的店开在哪里,在下想登门拜会。”
张老汉叹了口气,语调惋惜地说道:“他已于半年前病逝了。”
闻言,李归愕然,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您那位同行可有什么徒弟继承他的衣钵吗?”
张老汉摇了摇头,叹气道:“他是个孤僻的人,光棍了一辈子,连老婆孩子都没有,哪里有什么传人呐,出殡都是街坊帮忙的。”
李归有些不甘心,又问道:“您从事纹身行业四十年,那您可知有比您资历更老的师傅吗?我想去拜会一下他们,他们或许知道这种花的来历?”
“请恕老朽多嘴,少年人,你为何要打听此花的来历呀?”张老汉睁着昏花的双眼,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李归。
“我自然不能以实情相告,免得吓着老人家。”
于是李归真假参半地说道:“是我爷爷让我来找认识画上红花的刺青师父的,具体是为了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原来是这样。”张老汉一边说着一边将纸张折好,推到李归跟前,“你出了这个胡同往西走,大约走个两百步,那里有个巷子,聚集着不少纹身老店,里面都是这一行里的老前辈,有的已经歇手不干了,但常会去那儿凑热闹,你可以去那碰碰运气。”
“多谢张掌柜,告辞。”
李归离开锦体社,按照张老汉所指的路线,出了这条胡同一直向西,是不是走了两百步他也没有仔细去数,但最后还真在一个巷子里发现了几家纹身店。
他挨家走进去打听,里面的刺青师傅都是七老八十的,一看就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老先生。
李归挨个给他们看画纸,在接连寻访了三家纹身店后,果然在第四家中问出了一些眉目。
第四家店的老师傅在看到这幅画时表情有些古怪,他问李归:“这画从何处而来?”
李归没有隐瞒:“是我爷爷画的。”
老师傅奇道:“你爷爷见过血蝠花?”
李归见他一眼就认出了红花,并脱口叫出花的名字,自是喜不自禁,他当即说道:“我爷爷没有告诉我,我也不便多问。他老人家只让我出来寻访识得此花的刺青师傅,老先生您认识这花?”
“快将这不干净的东西收起来,这玩意可见不得光。”老师傅赶紧将画纸叠好塞到李归手里,双手合十对着门外拜了拜,样子虔诚无比。
李归不明所以,问道:“为何?”
老师傅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你有所不知,此花名为【血蝠花】,又名【血红花】,邪门至极啊!”
李归闻言不禁皱眉:“邪门至极?邪在哪里?”
老师傅煞有介事地说道:“血蝠花可是妖花,是不吉利的东西,它会给人招来灾难的,谁见到它都会倒霉,传说它是吸血蝙蝠的化身,它的花丝上长满细小的尖牙,可以吸食活物的血液来使自身成长!”
李归想起义庄里那些被吸干血液而死的干尸,心想老人家的话该不是危言耸听,或许此案就与这血蝠花大有关联,说不定真凶并非什么吸血蝙蝠妖,而是成了精的血蝠花作乱。
想到这里,他神色颇为凝重,问道:“血蝠花长在哪里?”
老师傅说:“传说血蝠花长在阴暗潮湿的山洞里面,与昼伏夜出的蝙蝠生活在一起,据说蝙蝠的屎尿是它们成长的养分,所以血蝠花才会被认定为不祥之物。”
李归不禁皱眉:“传说?那现实里有这种花吗?”
老师傅哑然失笑道:“都说是传说了,现实里怎么会有呢,会吸活物的血,这种邪物就算真有,也早被铲除干净了。”
李归愕然道:“您是怎么知道血蝠花的来历的?”
老师傅道:“故老相传的故事,老朽祖上是在矿洞里做工的,这个传说就是从矿工里流传出来的,据说是有矿工在矿井里撞见了血蝠花,然后那人当场就被血蝠花吸食成了干尸!想来这个故事十有八九是假的,老朽可不曾听说有人亲眼见到这邪物。”
听了这番话,李归沉思良久,心里冒出一个疑问,狐疑地盯着老师傅的眼睛,沉声问:“既然是传说,没人亲眼见过血蝠花,那它的外观又是怎样流传下来的,您又怎会一眼就认出它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