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少年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光清澈,神色认真又带着一丝焦虑。哪里还有先前那魂不守舍的模样。
不知道、没有、有。
这三个答案都能够轻松回答身后少年的话题。可不知道怎的,当听到那问题的时候,霍妍的心中略过了许多的人与事。
有那对收养她的老夫妇,有带她上船的四郎船长,也有对她来说颇为特殊的思朎。
\"你……\"
她缓缓开口。
\"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呃,哈哈,我只是好奇……心血来潮,对,心血来潮!当然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哈哈……\"
耗子躺在床上尬笑两声,他的脑袋低垂着,没敢望向霍妍的眼睛。
\"我很感激我的选择。”她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坚定。
她回顾了过去,从技术开始,到她告别爷爷奶奶,到她遇见了四郎,再到她遇见思朎,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我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虽然曲折,但我始终走在这条路的前方,从未后悔。\"霍妍缓缓道。
\"一次也没有?\"
耗子抬起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没错!\"
霍妍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前两天刚认识莉莉安时,才为自己的偷溜上街而感到后悔。
\"你难道不会有做错的时候吗?\"
\"那种时候……当然也有。\"
思朎脑海中出现了四郎,出现了在他的船上一起行动的日子。
\"我会悲伤也会不甘,但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而已。\"她补充道:
\"即使最后我知道我实际上做了错误的选择。\"
霍妍看着眼前少年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苦闷。便用一种深沉的口吻,故作高深地说道。
\"还真是天真呢,但也因为如此天真才让人羡慕……\"
哦!这一句不错,感觉好酷!
思朎心中悄悄把这句看起来很酷的话记了下来。
耗子和思朎,他们两个人的本质其实都差不多,都偏向那种需要被人照顾的小屁孩。
但是有一点,两人并不一样。
耗子自幼在村里生活,虽然贫穷,但总是一个整体,并没有多少历练的机会。
而霍妍自小便在外面流浪,尝尽了人生百态,阅历和经验都要比眼前的少年要丰富。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更能放得下许多事情。
或者换一种说法,霍妍思考事情的回路,要更为消极一些。
正如曾经所说,霍妍过去的生活方式便是贯彻弱者这一概念。
而身为弱者,她要做的只有接受以及放弃。
接受一切发生的苦难与失败。
同时,放弃不必要的欲望。
后悔便会想要挽回,想要弥补,有了这种欲望就会想要付诸行动,这也就代表着危险。
主动踏入危险,是强者的特权,也是愚蠢者的死因。所以,霍妍早早便抛弃了,抛弃了后悔这种心情。
就算是尿裤子,她也绝不会后悔,绝不会!
她从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解和困惑。霍妍的回答似乎并没有为耗子带来什么帮助,但她明白,自己所说的一切对这个自小便在大人庇护下长大的家伙来说,或许确实难理解了些。
\"那么你呢,那问出这个问题,是为什么而感到后悔了吗?\"
她突然反客为主,向着少年问去。
\"啊?!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耗子的反应显得异常激烈,他站起身来,双手撑在床边,身体微俯,把霍妍都吓到了。
\"噫——好,好吧,是我问多了……那你在这里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她赶忙后退了两步,退到了门口处就要转身离去。
\"……抱歉。\"
她的身后传来了耗子愧疚而又脆弱的声音。
霍妍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
\"当你在思考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后悔了。\"
她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留给少年一个孤独而倔强的背影。
\"呼,终于完事了……饿死了!\"
噔噔噔,霍妍迅速走下了楼。她早已无法忍受肚子里的饥饿了,只希望楼下的店员可以立刻把自己点的东西呈上来。
耗子望着霍妍的背影,久久无法平静。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心情?
他想听的不是支持的话语,而是反驳,是辱骂。
在向那个男人妥协时,他就已经无法感到心安了。
……
……
……
\"你可以继续去机会给你的同伴报仇,前提是你能做得到。或者也可以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当你的酒保,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相信要怎么选,你很清楚。\"
男人的话语不断地回荡在少年的脑海里。他仿佛能够看到那双暗沉的眼睛,以及其中闪烁的冷酷光芒。
我能做到吗?
他反问自己。
报仇?怎么报仇?
耗子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
他只是个孩子,能力也只是最为弱小的变小,在战斗中派不上任何的用处,用来逃命都不够用。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谈报仇?
\"我……我都听你的……\"
耗子低着头,心中思绪万千,眼中泪光闪闪。
\"哈哈哈,好,好,好!\"
醉醺醺的飞蝗连说三句好字,一把搂住了耗子的脖子,浓郁的酒臭味从他嘴里喷出,几乎要让人窒息。
\"喂,老伯!\"
他突然冲着柜台边的老伯喊道。
\"嗯?有什么事?\"
\"我是不是说,要教你点好用的手段来对付那些不听话的畜生来着?\"
\"嗯,是有这事?怎么,有什么好法子?\"
\"那可不?让这小子去试试吧,他对付那两个畜生最有一套!\"
耗子瞳孔激震。
\"我……我不……\"
\"嗨呀,害什么羞吗?!\"
飞蝗的大手拍在少年的背上,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还是说你不想做?\"
他的言语之间依然带着笑意与醉意,但耗子再笨也明白,那是赤裸裸的威胁。
当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来到了酒馆的后院。
在那里,那两个同村的人被剥光衣服绑在了一起,他俩嘴里被堵上了布团,只剩两对恐惧而无助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身后,醉醺醺的飞蝗与老店长站在那里,笑意盈盈地望着他,准备大开眼界。
他的手里……
握着一条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