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乱指间有淡绿的蹼膜,五指指甲锋利闪着寒光,自手背起直至没入黑袍内的手臂皮肤遍布青绿的鳞片。
川乱的手穿过女人的手臂,却什么都没握住。
这被浓雾笼罩的女人根本没有实体。
川乱神情有些落寞,他垂下灰色眼眸,抿嘴轻笑:“是的,她应该很恨我,这两千年都没有来过我梦里一次。”
两千年?!
能者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西维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有些失神地喃喃道:“这世界上还真有永生。”
观今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养着乌斯是为构造关于她的幻境!”
川乱倒没太惊讶,他只轻叹一句后称赞道:“这次最大的惊喜都是孟玄师你给与的,希望这次我能得偿所愿。”
李思臻插嘴道:“可这些跟你们兰彻斯特家族的诅咒有什么关联呢?”
余偏星深以为然,接过话头:“盘踞北半球的庞大家族深陷诅咒,但家主却是个东方面孔的华裔,现在看来还极有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川乱微微颔首,没有否认:“受诅咒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他们是我的骨血,血缘迭代稀释了诅咒。”
他却不打算继续说了,歪着头,灰眸里含着略疯狂的期待,缓缓说道:“我的遗嘱早就立好:诛杀我,我会告诉击杀者永生的秘密,兰彻斯特的家产我也会赠予你70%。”
川乱提高嗓音,语气里带着蛊惑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其实就是一桩赌命的买卖,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可以赢,各位还能相互合作提高胜率。何为而不为呢?”
他说完后沉静着脸,操控轮椅往前靠近两米,他身边的女人也跟着飘得更近了一些。
川乱单手撑颐,面具之外的那小半张脸上,形状好看的嘴唇弯成一个姣好的弧度,好以整暇地阖眼养神。
兽语者和流浪女巫请辞后,雾国驱魔猎人已经死去,剩下的只有落日国的利安,玄盟五人、观今和周遂,还有那对身上全是秘密的夫妇。
众人面面相觑,悄然打量着在场的其他组织。
昨天才集聚到一起的人,能成为信任的队友吗?
姚雪青绷着脸,尽管眼里全是慌乱,她仍梗着脖子朗声说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不信这门就打不开!”
她说着,轻拍腰部,一柄通透的银白色长剑从剑鞘里轻吟出鞘。
姚雪青伸出右手接剑,整个人从地面一跃而起,她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势挟带着烈烈凛冽寒风朝着那堵厚实的大理石门而去。
她那剑挥出去一半,李思臻的增幅幻术已经附在其上,剑周围的空气化作白色雪粒将姚雪青的剑包裹其中。
这剑划破空气,剑光如虹,现在却是更加令人心惊。
有人关注着姚雪青的剑,有人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川乱的项上人头。
埃布尔十指间寒芒隐匿,身体微屈,如一头猎豹般,朝着川乱疾跑而去。
利安身后那红黑巨影终于具象化,那是一尊浑身冒着赤红业火的天魔,长发幻化业火飘溢,火发中冷峻无情的脸盯着前方的川乱。
天魔咧嘴一笑,嘴里的利齿反射着寒光:“主人,看阿修为你杀下这一局!”
与此同时,一只极小的半透明鸠鸟也从利安掌中飞出,红宝石般的鸟眼也熊熊燃烧着不灭的战意。
观今手中绯鸢笔出,她祭出这管比以往都要殷红的符笔,双手飞快结印,纤细白皙的手指不停屈折缠绕。
按川乱的来历和自述,那陌生女人也存在了两千年,几乎横贯了大半个华国古历史,以衍清大陆的世界观来说,这女人已经跳脱三界之外,至少是可以媲美上古妖魔的存在了。
这是观今重生以来最严峻的挑战了。
一个多种符意和战意交叠的繁复古符箓缓缓浮现在半空。
观今轻跃而起,清叱一声:“浪潮升,沧月祭……”
她嘴里吟诵着奇怪韵律的咒书,飞快地握住绯鸢笔,跟上前面那两位的步伐,以离弦之箭般之势朝着川乱而去。
姚雪青的剑划在石门上,如石沉大海,大门没有任何震动,她的剑只在门上留下一弯凹痕。
陌生女人浑身的雾气从未这般腾起过,那深紫雾气刹那间爆开,她如一颗炮弹瞬移到埃布尔身前,右手化为雪刃直戳埃布尔心脏之处。
埃布尔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手戳进自己的胸膛。
一股皮肉烧焦的异味腾起,夹带着酥麻的剧痛乍现。
埃布尔脸色惨白,嘴角却浮现一丝狡诈的笑容,他关节中银丝闪耀,他整个人拔地而起,轻身略过了陌生女人,只一息时间,西维亚和埃布尔彻底交换了位置!
西维亚那头亚麻色的辫子全部散开,发丝如同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全都无风浮起。
她再抬眸时,眼眸里如黑洞一般能吸收万物,她以掌为刀飞快地削下一缕头发,缠绕在自己指间,脸上杀意初显:“给我死!!”
那边的式神双臂化作黑色火焰,一道直径半米的旋涡从他双掌间汹涌而至。
鸠鸟张开小嘴,一缕几乎肉眼不不可见的白线自它喉间喷射而出,白线接触到空气后瞬间变成一张蛛网,它想把川乱捆起来。
观今紧随其后,繁复的符箓分裂出三道极淡的绿意,附着在西维亚和天魔、自己身上。
陌生女人反应更快,她整个身形瞬间化作一个球形的保护盾将川乱完好无缺地护下。
一道耀眼的紫色光芒吞噬掉西维亚的咒杀,光芒之甚,连并将那鸠鸟和业火天魔也笼罩其下。
西维亚惨叫一声,双臂被紫光电击焚烧成焦炭,她肋间银丝一闪,整个人回到埃布尔身边。
利安闷哼一声,鸠鸟的蛛网已经气化,天魔咬着牙对抗着饱含天雷的腐蚀的紫光。
观今挥动符笔,在空中奋笔疾书,笔迹落下,绿意显露。
一粒种子落地生根,嫩芽冒出,须臾之间就长成一棵繁茂的参天大树,粗壮的树干上绿藤环绕,绽放出绚丽的花朵。
紫光犹如过境狂风,贪婪地卷往这大树,眼见大树就要被拔地而起。
一股清澈的江水从观今身后绵延而至,护住观今笔下的大树,更慢慢汇入紫光当中。
观今咬牙往后撤了两米:“给我退!!!”
紫光仍强势地往前推进,想把观今也吞噬而下。
但更耀眼的白光从紫光之中涌现出来,这白光无比地刺眼,所有人都不适地闭上了眼。
一时间,白光充盈了这间密室。
紫光萎靡,亮度逐渐降低,并分散出一些黑烟,就像正炽烈燃烧的火焰被从天而降的倾盆大雨淋下,被迫熄灭后腾起那不甘心的余烟。
观今喉间腥甜,她用力吞下这股咸甜的热流。
刚才要不是那突如而至的江水,恐怕观今也要受重伤,而那股来自水的功法明显来自于周遂,观今抿嘴,压下心中的不安。
天魔也退到一边,他腹间和左肩都被腐蚀出了碗口大的洞。
观今和利安对视一眼,彼此眼里的凝重比一开始还要多一些。
毕竟刚才的交手,西维亚已经无法再战,观今的防御符意只保住了西维亚的生命。
两人身后要么是低阶天师,要么就是没有出战之力的玄师。
而川乱那边看起来,好像无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