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冥司一年四季都如同极夜,是无尽的黑暗。
而冥道却是暮色将至,夕阳刚落下的光景,极远的边际氤氲着不容忽视的光雾。
观今带着闫诺伊匆匆赶路,偶尔也会与一些游魂擦肩而过。
闫诺伊自从林一硕出现后就基本没有说话,只眼里那复仇的光越来越炽烈。
“当年你没有只下毒吧?”观今眼睛直视前方,辨别着盛京的方向。
“只有你猜到了。”闫诺伊轻哼一声,爽快承认。
闫诺伊父母双亡,能考上琅竺大学的计算机系,成绩优异,认识她的人无一不欣赏她。
除了她的人格魅力,她本身就是一个对自己狠的人。
“那毒不是寻常药剂,是我外公多年的珍藏,我外公那边世世代代是皇宫里的御医,我不知道那毒的名字。”
冥道里阴力十足,闫诺伊此刻浑身舒坦,加上观今是她觉得顺眼的人,她愿意说出这些。
“那道土豆烧牛肉里,我放的不是草果,我放的是罂粟,草果和罂粟外形很相似,只要不是经常做饭的人根本分辨不出。”
“那毒和罂粟在一起致幻效果最好。”闫诺伊嘲讽一笑,“我还带了蛇。”
“我把那几条蛇放进了他们的裤裆。”
观今听到这里,不禁侧目瞅了一眼闫诺伊。
闫诺伊以为观今要说什么,结果观今只叮嘱了两句:
“琅竺的封印解除,恐怕文家那边会有应对,我给你一个小时,不管成功与否,我都把你全须全尾带回去。”
“你的目的是报仇雪恨,我的承诺只是让你离开琅竺,完成623寝室学弟陈淼的委托。”
不等闫诺伊点头,观今又说道:“封印解除,你的气息隐藏不住,恐怕冥司那边也有无常来捉拿你。”
闫诺伊一愣转而微笑,问出今晚她的第一个疑问。
“我生前经常有偿做点小程序和游戏mod。我的域就像我的电脑设备,编织梦境易如反掌。”
“以前也有玄师进我的域,但我编织的梦他们根本就清醒不过来,而你是第一个。”
观今很坦然,还没说话自己就乐了:“因为我做菜很难吃,没人愿意吃我做的饭。那梦处处让我觉得很违和。”
闫诺伊:“……”
ok,她很fine。
“到了。”观今停下步伐,她抬手在跟前撕了一个空间入口出来。
闫诺伊神色莫名地盯着这个空间入口。
入口后面的人间是她久远记忆里生动的烟火气。
观今拉住她的小臂穿过入口。
映入这一人一鬼眼帘的是一家高端休闲会所。
观今从随身的小挎包里抽出一张黄纸。
她随意撕了个小人,用符笔点了睛,再将黄纸小人往前一送。
“去吧,一小时后纸人消失,你也会立马回到我的身旁。”
黄纸小人一落地,欢快迈着它三条腿呼啦啦地径直往会所二楼的某个房间而去。
闫诺伊立即追上纸人,如一道赤红弧光一闪而逝。
·
盛京四照会所。
虽然是凌晨快四点,但会所里的人们没有记得起时间。
幽暗的卡座,霓虹灯的光线随机扫过角落,空气里除了微醺的酒香,还有眼神迷离的俊男美女。
谷三将整个身体腻在自己身上的公主轻轻推开,抓过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拿起外套,朝坐他对面的徐大说道:“我得走了,我叫了个代驾。”
徐大抬起腕表看一眼时间,也站了起来:“今晚我去你家睡,免得我妈东问西问的。”
两人去前台结账,并肩走出会所。
谷三捋了把头发,抬头望向会所二楼某个房间:“文二今晚也在这里吗?”
徐大打开手机翻看后才皱眉答道:“他现在行事越来越过了,我真怕他闹出人命来。”
谷三走近徐大,伸手戳徐大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问道:“文二几年前生了重病痊愈后好像那里就不行了。”
徐大忍住耳边谷三靠近说话带来的痒意,结果听到一句八卦。
徐大忍不住瞪谷三:“你还居然信这种小道消息。”
徐大也顺着谷三的视线看向二楼,没好气道:“盛京谁不知道我、你、文二、周四经常一起喝酒,说不定还有更奇葩的八卦在自己身上。”
“这不是喝多了想八卦几句吗?”谷三一脸微醺的酒意,双颊上的红晕极其明显。
“那些电视剧里的死太监不就很喜欢折磨女人吗?我真的有时候从文二身上看到类似的气质和举动。”
“上回那个小明星半夜被120带走,还上了娱乐新闻。”
谷三趁着酒意又是调侃又是猜测。
“你叫的啥代驾啊?怎么还没到?”徐大向来明哲保身,他从不回应这些事情,他点燃了一根烟,开口转移话题。
结果谷三没有回答他,只呆呆地注视着会所的二楼。
“你怎么了?”徐大吐出烟雾,发现谷三的异状。
谷三缓缓抬起右手指向会所二楼文二的专属包厢。
徐大顺着谷三的手看过去,嘴里的烟都吓掉了。
那个房间原本开着樱粉色的氛围灯,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现在那个房间的光线如同白昼,一个身影在窗帘上拼命挣扎,极像一场皮影戏。
窗帘后的人,被看不见的触手操控,不停被上下摔打。
本来那道身影一开始还在挣扎,到最后四肢都垂下,奄奄一息。
徐大甚至能看到从那道身影上持续滴落的血液。
谷三嘴巴都吓到不停哆嗦。
他本想问徐大,那个人是不是文二。
但谷三好不容易张开嘴都说不出任何一个字,他嘴巴里干得要死。
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了,退了两步紧紧地抱住徐大的胳膊。
当最后两人看到有曲曲绕绕的富有弹性的东西从那道身影的腹间掉出。
“啊啊啊!!!”两人再也禁不起这番极度血腥的虐杀画面,惨叫起来。
有人从他俩身边迅速跃过。
当看到这两个年轻人瑟瑟发抖的模样,这个人当然也看到二楼的景象。
“估计是来不及了。”胡天师长叹一声,语气却没有任何懊恼。
胡天师纵身一跃,双脚灵活地在墙上借力,巧妙地避开会所外圈的安保设备,一掌击碎文二房间的窗户玻璃。
他只来得及看见红色裙摆化作黑气消失在房间里。
地上的文二全身骨折,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不说,双腿间也是血肉模糊。
沙发上的会所公主明显被吓散了三魂七魄,傻愣愣地说不出任何话,只全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红裙女鬼在观今身侧出现,还没等闫诺伊整个身形显现,观今拽上她直接撕裂空间进入冥道。
“人没死。”闫诺伊大仇得报,脸上没有任何快意和解脱,反而有些落寞地说着话,“以后他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观今没有说话,只拿出那一团莹白的鬼元还给闫诺伊。
“谢谢你,玄师。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闫诺伊没接。
“孟观今。”观今直接把那团鬼元拍进闫诺伊的后脑。
“我其实很自私,当年只想报仇,完全没考虑后果就去做了。今生今世我对不起我的外婆,也让古家的传承完全断在了我身上。”
“我之前一直想让那些对我有恶意的人惨死,但得手后却异常空虚。”
或许是离陶城越来越近,亦或是闫诺伊想通了什么。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生前死后的一些想法和感悟。
她只愿意把这些讲给观今听。
观今听着这些不置可否。
两人从冥道踏出,观今就看见空青背着手在银杏树下好像是等了很久。
“看来得说后会无期了。”闫诺伊不认识空青,但她认识空青身上的一袭黑色无常法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