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啸声饱含不甘和怨怼,是徐若岚青春早逝的憎,一尸两命的恨。
这尖啸直达灵魂。
即便最远处的人们立即捂住了耳朵,都完全阻止不了自己被这叫声里的愤恨影响。
众人心不由己地纷纷落泪。
小陈和老郑和那对祖孙离的最近。
他们双耳已经严重耳鸣,耳中一痛,耳畔有热流涌出。
地上昏迷的老张头已经满脖子都是耳中流下来的鲜血。
远处而来的狂风卷着黄沙被法场挡了大部分,剩下的全部冲着五人而来。
小陈和老郑四臂交互,背对黄沙,把那对祖孙护在自己身前。
外孙女捂住双耳,把老太太的脑袋护在自己怀中。
她已经闻到空气中夹带着干热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
外孙女闭上了眼,小陈和老郑也低头咬牙等待。
一道人影慢慢走到五人身前,伸出了一只手掌。
一年四季都穿着黑袍长衫的役鬼垂眸,右掌向前,自他手掌为界,幻化出直径三米的护盾。
黄沙撞上护盾,沉闷的声音惊动身后的五人。
“带他们进店。”观今没转身,只开口吩咐。
“是,大人。”大强应诺,长衫轻卷,瞬间就将身后的五人全部送入今遇店中。
屈望飞捂着耳朵,失魂落魄地往引魂阵的方向走了几步。
两年前…算算日子,那婴鬼是他的孩子。
阵中黑气环绕的徐若岚已经不是他记忆中皎洁清纯的月光了。
屈望飞努力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眉眼寻找属于他记忆中徐若岚的痕迹。
徐若岚抱着婴鬼,泣血的眼睛盯着五米外的葛汝虹。
没分半点注意力给屈望飞。
葛汝虹也无暇顾及屈望飞的举动,她握住青露的小臂,探究地看着引魂阵的其他几道身影。
她手腕上那只眼睛仿佛很青睐徐若岚的滔天恨意。
此时那眼睛微眯,轻松闲适地像是沐浴在最喜欢的泡泡浴中。
“清城亡者税语娇何在?”观今指尖又落下一只返魂蝶。
“我是。你是谁?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税语娇穿着一身简约的松绿色工装连体。
她脸上除了气色不像活人,眼神清明,周身也没半点血迹和伤口。
如果她不在引魂阵中,不受返魂蝶影响,旁人都以为她是活生生的人。
“葛汝虹,你可认得?”税语娇问题很多,观今答非所问,只朗声问道。
观今符笔轻点,税语娇顺着她笔下的青色荧光望向阵外的葛汝虹。
税语娇看得很认真,她将葛汝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我不记得了。”税语娇将葛汝虹和自己记忆里所有人做了对比,都没完全对上号。
个别胆子大的路人试着开口:“难道是这玄师招错了鬼?”
葛汝虹也看了好几眼税语娇,她对这鬼这姓名也毫无印象。
她摸了一把手腕上的莫命珠才施施然发问:“小姑娘你别搞些莫须有的罪名往我头上栽?”
“九年前你在大浪山景区采风不慎掉落盗猎者放置的陷阱受伤并昏迷,你父母亲友报警后都上山找你。”
观今没理葛汝虹,朝着税语娇娓娓道来。
“葛汝虹恰巧也在大浪山,她看见了你。”
税语娇一愣,她再次侧脸看向葛汝虹。
如果这人头发短一点,脸再胖一些……
这人下巴有颗红色的痣。
下巴……红痣……
税语娇喃喃念着,她身上本身洁净的套装开始簌簌往外冒着黄色的泥土。
连她的五官也开始冒着黑色的脓液。
“原来是你。”税语娇缓缓张口,黑色脓液里她含糊地说着话。
[你求我我就找人救你。]
[要不你学狗叫吧?没力气学?那就不要怪我。]
[你是腿断了,不影响说话,快叫啊!]
税语娇只记得那人穿着一身她不认得的名牌套装,全程趾高气昂。
她只记得那人下巴上有颗红色的痣。
税语娇是活活饿死的。
“你不仅没救我,还在我的头顶放了更多的枯枝和杂草。”
“我的尸骨如今还在大浪山,我的魂魄也离不开大浪山。”
税语娇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她的语气没有情绪,只那双眼睛狠狠地盯着葛汝虹。
她每说一句话,身上就有一个地方白骨化。
到最后,她的脸也完全成骷髅。
骷髅身上工装连体衣也没有一开始干净整洁,而随着税语娇白骨化逐渐褴褛。
骷髅双手抱拳对着观今作揖:
“多谢玄师寻到我,为我指明凶手。”
“那个老太婆你真冷血!”后面有个年轻人实在忍不住,大声气愤地吼了一声。
“见死不救还落井下石!你就是杀人凶手!”年轻人旁边的一个大娘也呸了一声。
观今符笔一托,几只返魂蝶轻轻飘到税语娇头上。
淅淅沥沥的银蓝光点掉落,税语娇血肉慢慢长出。
返魂蝶又至。
观今接住那只轻盈的蝴蝶。
“临城亡者林通海、褚红棉可在?”
“我在,我……叫褚红棉。”
观今旁边那个女鬼慢吞吞开口,她很久没开口说话了,她有些不习惯。
她穿着八九十年代的病号服,从腹部开始,病服上全是干涸的血渍。
税语娇旁边的男鬼身上穿着样式老旧的白大褂,很显然他是一名医生。
他脖子上那道刀痕完全割断了他的气管和声带。
“……海。”他只能这么发出声。
“你还记得你怎么死的吗?”观今面色沉静,只看着褚红棉,开口问道。
“我……”褚红棉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小腹。
“啊哈——没——”旁边的林通海却激动起来,他捂着脖子着急想说什么。
观今手一招,半空中的一张黄纸垂直往下落到她手中。
她提笔写了一道符字。
黄纸边缘金红荧光隐去,草青色光晕取而代之,一个小小的“生”字一闪而过。
“生去。”观今将黄纸放到嘴边轻轻一吹。
那黄纸直往林通海而去。
那方林通海脖子上的伤肉眼可见地痊愈。
“求玄师帮我们夫妇讨一个公道!”
林通海提起白大褂的下摆双膝下跪:
“我妻红棉26年前惨死在雨夜,一尸两命。当晚我在医院值班也被人一刀割喉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