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进了IcU,因为向激川手上有陈言的委托材料,一应文书的签名都是向激川签的,葛玥童之前预存的费用进IcU还不太够,向激川去服务台补缴了一笔。
陈言的情况算是糟糕里不算太糟的,颅骨多处骨折但是基本都是线性的,只有一处凹陷骨折,有一片小小的骨头碎屑从伤口进入颅内,但是没有伤害到脑组织,就是不太好取,医生在里面费了很大劲才取出来,其余外伤都不危及生命,但是头部受伤的影响和后遗症、失血休克的后遗症都还需要后续的观察和治疗。
陈言的头发是都剃掉了,因为IcU每天只允许一位家属进去探视五分钟,向激川进去看了拍出来的照片上陈言整个脸都是肿的,各项生命体征还是平稳的,葛玥童和虞移看到了照片眼泪都是哗一下就出来了,正好齐叔来送东西,一过来看到两个人都在哭吓得说话的声音都在抖,好在虞移反应快赶紧给解释了。
警察也来了,给葛玥童做了一个笔录,然后拿了陈言的手术记录,伤情鉴定还要等后续陈言醒来或者醒不来的具体情形再做鉴定,做完这些工作,负责案件的警官留下了联系方式就走了。
齐叔给虞移和葛玥童都带了换洗衣服,也都带了早餐,因为不知道还有个向激川在这里,就没有特意给向激川带,但是齐叔带的早餐分量足够多,完全可以匀出来一份。
三个人就很没形象的在医院走廊里开吃,齐叔给虞移拿的就是陈言的衣服,葛玥童的则还是齐叔二女儿的衣服,齐叔说都是新的洗了没穿,内衣也是一次性的让葛玥童先将就一下。
虞移对住院陪护这块有经验,定了个钟点房带上葛玥童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因为身上有血迹,葛玥童飞快吃完了齐叔带来的早饭,就准备跟着虞移一起去洗澡换衣服,昨天在游乐园挥霍一天的体力,晚上又高强度运动加提心吊胆,葛玥童已经连走路都觉得费劲了,可以说全靠一口强撑着,现在这口气也撑不住了,一吃完早饭累的站都站不起来。
又在那缓了好一会儿,葛玥童才慢慢站起身跟着虞移往外走,天已经大亮,医院里又忙碌起来,葛玥童挨个给孙羽萌吴蕊黄玮铭报完平安,放下手机刚好就走到了医院住院大楼的正门口,朝东,可以看到一轮火红的太阳正升起,葛玥童口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股无法抑制的情绪,蹲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咱们可以换个地方哭吗?”虞移蹲在葛玥童旁边小声说,“我也知道你现在哭一哭有好处,也知道你是真的累了,但是这个位置真的好尴尬啊,他们过来过去的以为我怎么把你欺负了呢,而且你一哭我也有点想哭。”
“我也知道你跟我去洗澡不是很方便,我已经让我女朋友往学校赶了,她回学校会先帮我收拾行李,你看你要带什么东西让你室友什么的帮你也收拾好了,让我女朋友带过来,到时候我们在附近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开个房,你和她住一起,都是女生让她给你做个伴,这样你也安心点,”虞移拿着手机导航带着葛玥童往他刚定的酒店走,“等下你先洗,你在里面把门顶上,我就在门口等,你洗好了你去一楼大厅等我就行,这样你看可以不。”
葛玥童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虞移正在楼道里打电话,显然是跟女朋友聊天,虞移疲倦的脸上居然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恋爱应该是蛮甜的了。
等虞移洗完澡,葛玥童已经在酒店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睡着了,虞移本来也不忍心叫醒她,但是一想到向激川也是熬了个通宵还没洗澡换衣服,只能上来把葛玥童拍醒,问她要不回房间去睡,葛玥童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拿起手机来一看孙羽萌回复说她们已经在帮葛玥童收拾东西了,让她放心。
葛玥童把自己的充电宝借给虞移充上电,回到医院去换向激川。
“你要不先找个地方把你女朋友安顿下,”向激川前半夜加班后半夜提心吊胆,这会儿也有些疲倦,声音都哑着,看到虞移他们回来了,很认真的建议着,“我看她也很累。”
“她不是我女朋友,”虞移把葛玥童拉的近了一点,“她叫葛玥童,是学长账面上的侄女,也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
“你好,”向激川从来没听陈言提起过他还有个侄女,不过陈言一向能藏事儿,这也算是他的风格,所以向激川很礼貌的伸出手,“向激川。”
葛玥童轻轻碰了碰向激川的手,眼前这位大高个是陈言的遗嘱继承人和医疗同意委托人,想来应该就是陈言最信任的人了吧,虽然一身工衣看上去打扮的像个普通上班族,但是手腕上戴的那只表估计也得万把块钱,工衣上写着博海商贸,对这家企业葛玥童并不陌生,毕竟前大新闻学院就在经管学院旁边,博海商贸每年都会在经管学院举办春季专场招聘会,这家全国贸易巨头在经管类毕业生眼里不亚于程序员心目中的互联网大厂,待遇和发展前景都很不错,眼前这位能进博海商贸,想来也是挺厉害的。
向激川本来还想问问侄女的事儿,但是他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掏出来看了看,走到走廊尽头的防火门那里去接电话了,葛玥童和虞移来了也不知道能做什么,但是不来心里更慌,只能准备先在家属等候区找个地方坐着。
“葛玥童?”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葛玥童转头一看,是一个男医生正站在自己后面不远处,正伸手解开自己的口罩。
“还真是你呀,”他很高兴的样子,“我就说刚才好像在我老师办公室看到你爸了。”
你爸?虞移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向激川倒是没什么反应,因为他还不知道这中间的曲折故事。
“你是?”葛玥童确实也觉得面前的人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不好意思我这两天没睡好脑子已经不会转了。”
“我是你高一同班同学啊,”那个医生一点也不生气,走到葛玥童面前笑笑,“后来我去学理科了,你认不出我也很正常,不过当初你爸带着警察来学校,我还作为学生代表接受询问了呢,所以刚才在办公室我真的一眼就把你爸认出来了,你真想不起来我啊,我平时上课就坐你后面的后面。”
“是你啊,”葛玥童恍然大悟,“你是我们班学习委员对吧,很久不见你变化真大,你怎么在这里?”
“我这不是学医了么,现在是条规培狗,我老师就是你哥昨晚手术的主刀,你哥手术我全程在里面呢,”这位学委显然对葛玥童把他认出来了这件事很高兴,“之前上学的时候就老是听说你有个混黑道的哥哥很厉害,把那些欺负你的女生全都逼着剃了光头,我当时还有点不信,觉得哪有这么玄乎,昨晚动手术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董岑岩就是你哥呢,刚不是你爸来我老师办公室问这个董岑岩的情况,我才对上号了,我记得你爸也姓董呢,我才知道昨晚送进来那个是你哥,这你男朋友?”
“这是我一个学长,”葛玥童有些尴尬的笑着,高中三年齐叔确实一直在扮演自己的爸爸这个角色,学委作为老师非常信任器重的班干部,了解一些同学家里的情况也都是正常的,更何况自己当时被校园霸凌,齐叔是真的为自己做了很多,同学们有印象很正常,但是这个混黑道的哥哥,“那个,董岑岩,他到底怎么样啊,昨天那个医生说不是很乐观,还要观察,但是也没说太多,弄得我也很紧张。”
“颅骨骨折是这样了,不过我老师主的刀,他在这块还是享有一些美名的,”那位同学冲着葛玥童投来安慰的目光,“还得等人醒了才知道具体怎么样呢,说真的你哥身体素质还可以,我看急诊转过来的病例显示轻微肺动脉狭窄,缺血休克,多处穿透性外伤,评级是危重,我们手术的时候好几次都担心他扛不住了,没想到居然撑下来了,真的很厉害。”
葛玥童还想多问问陈言的情况,从昨天虞移来找她到现在她的心一直紧紧的揪着,不过规培生本来也是连轴转,聊没几句这位同学的手机就响了,接起电话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和葛玥童比划了一下,就拔腿狂奔。
“你爸和你哥?”虞移站在旁边一头一脸问号,“你们家这些亲戚都是怎么赁的呢?”
“陈言收留我的时候,我爸早就不管我了,我妈欠了好多赌债把我扔下跟人跑了,”葛玥童第一次跟人提起这些过去,“要债的把我往死路上逼,如果不是陈言收留我我可能早就死了,陈言那时候和我说他家里缺个干家务活的住家阿姨,问我愿不愿意,等我真来了,他还给我找了个好高中上,当时齐叔就一直扮演我爸爸的角色,替我开家长会,参加家校活动,我那时候性格特别软,我们班有个女混混欺负我,弄得我都不敢去上学了,后来硬着头皮去才发现她们一群女混混全都剃了光头,当时其实我也怀疑过,因为我觉得这应该不是学校的要求或者她们发自内心的悔过,但是那时候我也想不太明白,我就知道好像从那以后班里同学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对我也都客客气气的,今天听我同学说的这些我才想明白,估计又是陈言在背后偷偷替我出了头。”
“学长他人的太好了,总是做了好事不留名,就怕别人有心理负担,”虞移坐在葛玥童旁边,两个人看着这一层人来人往,医院总是这样,带这种忙碌的安静,“所以我觉得学长这次也一定会转危为安的,毕竟这次他连头发都剃了,也算是死过一次了,对吧,古人不是有削发替死的嘛,所以学长这次肯定没问题的,我们就等他醒吧。”
“也不知道一条怎么样了,”葛玥童鼻头有些发酸,一坐下来就觉得全身都好疼,“昨晚就是想着去带二饼的话得把齐叔家里的人都叫醒,现在又在想带二饼是不是好一点。”
“刚曹阿姨说拍了片子骨头没事,医生还在进一步检查,”虞移看米新荷发来的微信说已经帮他收拾好行李了,现在去葛玥童宿舍楼下等着取行李,“就陈一条这个犟种狗,都是让学长给惯的,不会有事的,你把你同学电话发我下,我女朋友准备过去给你取行李了。”
向激川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这两个看上去就很疲倦的人坐在椅子上低声说着话,他上下认真打量了一下葛玥童,和陈言一样也属于瘦高型的身材,南方人的骨架北方人的身高,长相挺好看的,一双眼睛看着镇定沉着,虽然长得不像,但是看着确实气质类似。
陈言从来没和向激川提起过他自己有什么亲人,向激川知道的也就是仅限于陈言的高中入学资料和法制节目上报道的有关信息,其余一概是不清楚的,这会儿虞移突然带回来这个一个姑娘,还说是陈言账面上的侄女,向激川能听的明白,账面上的意思就是实际上没什么关系,可又能很明显的看出来这个女孩子对陈言是很关心在意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激川这会儿也需要回家一趟,一来洗澡换衣服,二来他也约了律师一会儿见面,毕竟警方那边也要有专业人士持续跟进才行,向激川需要案件的最新信息,也得防一手万一这背后还有故事,有人会干预司法公正。今天五一假期第一天,本来他应该一早就回爷爷那儿去,现在这个情形肯定是回不去了,他需要给老爷子一个合理的解释。
料理完这件事以后,再来好好了解一下这个所谓的小侄女。
送走向激川,虞移去旁边贩卖机上买了两瓶饮料,递给葛玥童一瓶,这时候齐叔走过来了,坐在了葛玥童的另一侧。
“医生说看看术后48小时的情况,”齐叔再疲惫坐下都是身板笔直的,“刚才在医生办公室,好像看到你高中同学了,看着像,我也没直接去问,就记得好像有一次家长会帮老师发成绩单的就是他。”
“嗯,是我高中同学,他刚才有来和我打招呼,”葛玥童点点头,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齐叔居然还记得她高中同学,还是个不熟悉的同学,这让她很意外,“他说他老师在这块是专家,挺有名的。”
“小陈肯定会没事的,”其实齐叔说的时候一脸严肃,语气坚定,“你都不知道他的命有多硬,怎么可能就这么几下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