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烟火表演回到家已经快一点了,陈言困得东倒西歪,虞移的精神反而很好的样子,一路上叽叽喳喳没完没了。
陈言已经没精力去听虞移具体说了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洗澡睡觉。
“学长,你那个折叠床看着比较硬,你今晚把它让给我睡可以吗?”虞移拿着自己的浴巾问陈言“你的床比较软我睡了真的腰疼。”
“才多大啊腰就不行了?”陈言不太在乎自己睡哪,虞移想睡折叠床给他就行了,陈言现在只想洗漱。
“我也不想啊,但是这不是当过运动员吗,全身上下没几个好地方了。”虞移知道陈言肯定同意换,干脆就坐在了折叠床上。
“你觉得好就行,”陈言脱下外套顺手扔在床上,然后两条胳膊一架把贴身穿的长袖t恤也脱下来,然后把两件脏衣服一起卷起来准备扔进阳台上的脏衣筐。
“学长你等一下。”虞移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伸手拉住了陈言。
陈言才意识到自己也是困糊涂了,他很少在别人面前脱衣服,虞移住进来这么多天陈言从来都是在浴室换衣服的,今天是着急洗澡,当着虞移面就把衣服给脱了。
虞移指着陈言胸口那道看着就很有年头的伤疤很激动的问:“学长你小时候也做过心脏手术吗?”
陈言光着上半身,被虞移拉住本能的抱着衣服往胸口挡,也没想到虞移这么眼尖。
“学长你看我也有个类似的伤疤,”虞移一边说话一边麻溜的脱掉外套和卫衣,伸手指着自己左胸前的一道带明显缝合印记的伤疤“我小时候主动脉导管未闭,本来是可以做个微创手术的,但是后来发现我的情况微创操作起来有点难度,最后还是挨了一刀,你这是因为什么啊?”
陈言站在阳台门口被风吹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先把衣服扔进脏衣筐,然后关上阳台的门,还是那副高高兴兴的样子,笑了笑对虞移说了句:“这是我小时候自己拿剪刀捅的。”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的响起来,虞移坐在折叠床上一脸震惊的回忆着刚才陈言说的话。
那道伤疤看着就很惊险,深且长,能让虞移都误会是做了开胸手术的程度,而且缝合得也很不美观,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完全没有外科手术留下的伤疤那样的严谨、精确。总之这一刀肯定扎的很深,学长居然说是自己拿剪刀捅的,这得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要对自己下这样的死手啊。
陈言洗完澡出来,很迅速的就吹头发,然后发现空调没开,虞移正穿着外套坐在折叠床上发呆,于是关上电吹风先去打开了空调。
“学长,你刚才一定是骗我的对吗?”虞移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陈言刚说的话。
“没听清。”陈言关上吹风机,原本蓬松的头发聚成湿哒哒的一绺绺,头皮都能很清晰地看到,吹风机的热力还没散去,周围的空气散发着洗发水的味道。
“你头上,”虞移脸上的惊恐不受克制的冒了出来“你头上这道疤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吗?”陈言伸手摸了摸自己左半边的脑袋,很久没想起自己在这里还有道伤疤了,陈言第一时间甚至都没准确摸到它的位置,来回摸了几次才找到它。
“你这是做了开颅手术吗?”虞移尽量往好的方向去猜,至少是他认为的好的方向。
“你真想知道就先去洗澡吧,洗完回来我告诉你。”陈言又按动吹风机开始吹头发,虞移还想说什么,然后又把想说的话给咽回去了,拿起浴巾去洗澡了。
温暖的洗澡水冲下来很容易让人放松,虞移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刚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
其实虞移对陈言的不礼貌行为又哪只有刚刚这一次呢。
虞移自己也搞不明白,他是真的很喜欢陈言的,但是每次跟陈言一起的时候,总是会发生一些虞移自己事后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就好像那些行为其实也并不是虞移的本意,看着简直就像故意搞出点什么事情来折腾陈言一样。
就比如上次的京城车展。
那是研一下半学期,一个燥热的六月底,虞移跟着导师来京城参加学术论坛,主办方这次并没有把会场选在某个高校,而是选在了京郊新建的规模庞大的会展中心。行程也安排得比较紧凑,三天的时间几乎都是上午学术会议或者专家论坛,下午分组讨论,直到第四天才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参观行程。
因为虞移就是京城人,这种参观项目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虞移的导师也知道,于是建议虞移别跟着去了,可以回家看看,晚点机场集合。虞移嘴上说着谢谢老师我回家看看,心里想的则是谁要回家啊回家碰到虞秩那才真是扫兴到极点。
送导师和师兄师姐们乘上大巴车离开,虞移也没想好这么大半天自己能去干点什么,回市中心吧太远,时间比较紧张,而且也确实没有什么想去做的事情,眼前这座体量庞大的会展中心刚刚落成不久,虞移瞧着也很新鲜,就干脆在这里到处闲逛。
这一闲逛就逛到了在新会展中心举办的京城车展。
那天是京城车展的媒体日,并不对外开放,但是因为虞移是来参加学术交流的,一身得体的西装再配上一个脖子上挂着的嘉宾证,足以让他跟着一群工作人员轻松混进了会场。
媒体日的重点肯定是在全媒体大厅,虞移跟着那群工作人员乘电梯直达三楼,然后远远就看出来情况不太对,三楼一整层应该都是一个演播大厅,里面此刻似乎是在召开发布会,虞移趁着工作人员开门的间隙往里瞄了一眼,台上是一位身姿笔挺的短发女性,似乎是正在介绍一款新车型。
虞移对这些不感兴趣,回头一看电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位安保人员,心里多少有点虚的虞移扭头看到了消防楼梯,决定顺着消防楼梯溜到楼下看展。
会展中心的层高比一般楼房高很多,所以每层之间的楼梯也就格外的长,虞移顺着楼梯刚走到三楼和二楼之间,就很清楚的听到两个男人在说话,其中一个声音好像就是陈言。
虞移一边屏住呼吸靠墙站着,一边暗自嘲笑自己脑子有病,学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
虞移本来也不想偷听的,但是这种不上不下的境地和非常安静的环境,两个人的声音就直往耳朵里钻。
“你是以为我真的不敢弄死你吗?”完全陌生的声音语气里都带着一股狠劲儿,虞移撇了撇嘴巴,他也没想到半中腰插进来就听到这么莫名其妙的甚至涉嫌违反犯罪的聊天。
“我也和你说了很多次了,”像陈言的声音听这倒是格外平静“要不你就把我弄死,你解气,我也解脱啊,这不是双赢吗?”
“弄死你?你以为我不想是吧?”
“那你还犹豫什么呢,现在拿领带把我勒死不是挺好的吗?你该不会是因为你姐姐在附近所以不敢吧?”这声音真的越听越像陈言,虞移都在犹豫着要不要伸出头去看一看。
“你真的以为她会管你一辈子吗?”陌生的声音里带着那一抑制的怒火,虞移听的明白,这股火气就是那个像陈言的声音一直火上浇油才烧起来的。
“你要现在把我勒死了,我还哪有什么一辈子?”像陈言的声音还是平静之中甚至带着点欢愉。
“董岑岩,你别他妈以为我真不敢动你!”
董岑岩这三个字一出来,伴随着一阵有人挨揍的声音,虞移一下慌了神,飞快的跑下楼梯,一把拽住了正把陈言堵在角落里踹的廖华亭。
被拽住的廖华亭猛力挣脱也没成功,这才回头打量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虞移:“不管你是哪位,最好别管闲事。”
“他是我的人,我这怎么能算管闲事?”虞移从小跟虞秩打架,基本都还是赢得多,现在他也一样占着身高优势,把廖华亭压制的死死的。
“你什么意思?”廖华亭手腕被虞移死死地钳制住,试了几次也无法挣脱,这让他更加感到恼火,但是眼前的这一位不太确定身份,毕竟今天来现场的不仅有很多媒体,还有不少业内同行和地方官员,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老爷子发起火来事情可就大了,想到这里,廖华亭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也只能拼命忍着要狠狠揍虞移一顿的冲动。
“还问我什么意思?”虞移明显能够感受到廖华亭已经放弃抵抗,也大概猜到了对方犹豫着不敢和自己动手的原因,于是伸手一把拉过靠在墙角的陈言,掰着陈言的下巴亲了陈言一口,然后多少带着点挑衅意味的看着廖华亭“你现在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陈言嘴唇被打破了,正在流血,当然也就沾到了虞移的嘴唇上,虞移用手背擦了一下,然后一把把廖华亭推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你看清楚了?我亲了他,我会对他负责的。”
廖华亭也没搞明白眼前这个疯批是个什么来历,但是直觉告诉他虞移不好惹,所以只能发狠的瞪了虞移和陈言一眼,简单整理了一下仪表走开了。
虞移的学长两个字还没叫出口,就被陈言伸手制止了,陈言显然被揍得不轻,腰都直不起来,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示意虞移不要出声,喘息了好一会儿陈言才轻轻说了一句:“你赶紧走,这不关你的事。”
虞移还想说话,想着至少应该把陈言送到医院去,但是被陈言很严厉的眼神制止了,于是虞移就看着陈言扶着墙一点点走出了自己的视线。
那天在机场虞移掏出手机想要和陈言说点什么,但是最后却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虞移当然也不知道,这件事之后没几天,陈言就被人从二楼的露台上扔了下去,当场摔断了胳膊和两根肋骨。
等虞移洗好澡出来,房间的大灯已经关了,一盏小夜灯在窗台下的书桌上放着,陈言靠着床头歪坐着,显然是等虞移出来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虞移突然就不想知道陈言的那两道伤疤是怎么回事了,于是他用毛巾把头发擦的半干,轻手轻脚溜到折叠床,熄灭小夜灯睡了。
第二天等虞移睡到自然醒,已经十点多了,虞移真的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他从小过集体生活比较多,像陈言这种起床以后轻的像个鬼的室友他还真的第一次见。
陈言正在厨房清洗鸭爪,锅里是已经炒制过的卤料,是葛玥童辞职的时候专门给陈言留下的,陈言今天拆开了第一包。
餐桌上摆着两个培根三明治,一杯牛奶一个煎蛋,虞移刚刷完牙,所以掀开三明治看了看,确定里面没有自己很讨厌的芝士片以后,很满意的合上三明治拿在手里啃。
陈言把挨个洗干净的鸭爪放在沥水篮里,昨天等虞移的时候靠在床头睡着了,今天感觉有些落枕,肩膀尤其疼,所以才放弃了继续搞十字绣的想法,准备弄点辣卤吃吃。
“学长你怎么每天都起这么早啊。”虞移一边啃三明治一边打哈欠,折叠床的硬床板对虞移这种浑身找不出几个好地方的退役运动员来说非常友好,所以虞移昨晚睡得非常舒服。
“年纪大了瞌睡少。”陈言伸手摸了摸炒菜锅里的卤料已经凉透,于是把它们倒出来重新用纱布包好,再拿汤锅接了一锅凉水,把卤料包扔进去,坐在火上开始烧卤汤。
“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啊,天天说的跟比我大二十一样,”虞移端着牛奶杯,欣赏着穿着黑色围裙的陈言在灶台前忙碌“你这围裙不错啊,我家的围裙就不行,太短了,我每次穿上洗个碗裤子还是一样湿透。”
“之前厂里给别人代工剩的材料,我就给自己做了两条,男生围裙不好买,很多加长款就是把下摆加长了,背带口袋位置都不对,确实不方便。”陈言收拾完鸭翅,又打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牛腱子。
“学长其实我挺奇怪的,”虞移吃完一个三明治,喝了几口牛奶“你手艺这么好,怎么没见到你穿自己做的衣服啊,我每次收衣服看你的衣服都是买的。”
“因为我以前总是穿别人给的旧衣服,”陈言把牛肉放在案板上,分割成几大块“别人的衣服肯定不合身啊,我还得自己改改才能穿,所以我小时候就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自己买新衣服穿。”
“所以你的裁缝活儿是从小就会的吗?”虞移开始啃第二个三明治。
“对啊,我也没上过幼儿园,四五岁的时候就会锁裤边换拉链了,再大一点学的更多,小学的时候就会量尺裁衣服了。”陈言打开汤锅锅盖看了看,汤还没开,又拿出一块生姜来在水龙头下面冲洗。
“你师父是谁啊?”虞移觉得真新鲜,学长居然没上过幼儿园呢,当然在虞移看来上幼儿园还不如从小学裁缝更有意思。
陈言洗生姜的手一顿,然后又继续洗了几下,关上水龙头以后陈言把生姜放在菜板上,拿起菜刀犹豫了几秒:“周小娟。”
“周小娟是谁啊,不过学长你别笑话我啊,我不太懂时尚这一块,你都这么厉害你师父肯定也很厉害,她也像你一样开个人工作室吗?”
“我也不知道,”陈言经常做饭所以刀工也很好,快速的就把一块生姜全部切片“十几年没联系过了。”
“那你可真行,”虞移吃完最后一点三明治“我小学时候的教练我还经常去看他呢。”
“确实,她也总是骂我没有感情也没有心。”陈言掀起锅盖看了看,锅里的汤快要开了,已经有些小小的气泡冒上来。
“那不至于,”虞移端着盘子站着吃煎蛋“学长你真的超级重感情的,我看的出来,你人特善良心也特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