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已经忘了很多东西了。
直到那天，白日里，他觉得他要去趟梅峰，要见见江东师兄。
他到梅峰后，看到了一个小弟子。
那女娃穿着一身灰袍，正低头看着手中摆弄着的黄白菊花，嘴里正哼着小曲，江东那个大徒弟——苏子清。
只是这个曲子有点耳熟，他已然不记得在什么时候听过。
那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好些片段。
他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比如江东的大徒弟。
顾青记得江东的大徒弟苏子清，是一个温婉且有些优言寡断到懦弱的人。
像个没有脾气的泥娃娃。
当初她的徒弟韫玉死后，这个大徒弟就将自己关在了后山的悬崖里，直到有一天被魔杀了。
他依旧记得看到洞里苏子清的模样。
面容宁静，嘴角上扬，像是睡醒了一般。
在看到洞壁上一字一句是她徒手刻上去的经文。
顾青知道，苏子清终于得到了解脱。
她徒弟韫玉的死，给她造成了很大的痛苦。
然而，一旁的师兄对此却却是没有一点动容，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对。
顾青抬眸看着梅树上晃脚的苏子清。
他记得了。
江东收苏子清是因为上次宗门大比，而不是因为小燕将她捡回来。
想到这里，顾青眼底暗了几分。
江东这个小徒弟，明显跳脱多了，身上那股懦弱的气质，已然荡然无存。
怎么会？
“咦？”一个声音自梅树上传来，“掌门诶！”
紧接着一个人从树上一跃而下，拿着刚刚编好的菊花花圈，“掌门！你好，我是梅峰江东真人的大徒弟苏子清。”
女娃的声音爽朗，不像是温顺的，她的眼底像是有星辰一般，将手中花圈递到他面前，笑道，“这个花圈送给你。”
顾青看着凑过来的人，再看看她手里一层白一层黄的菊花，额头上的青筋跳了几下，并没有即刻回复她。
看着不说话的人，苏子清挠了挠头，笑嘻嘻，“掌门是嫌寒碜么？还是说不够大？我现在只有小花圈，我可以做个大的。”
“我也会插花，插各种样式，掌门喜欢圆的？还是像球一样的？我都会！不会我也可以学！”
……
顾青知道哪儿不一样了，这个师侄像是傻且聒噪的，之前那个是呆的。
“我来找你师尊。”顾青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师尊闭关了。”苏子清见顾青迟迟没接，有点不太好意思，将花圈放下，“掌门不是知道么？”
苏子清的话一出，顾青愣了几秒，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江东师兄闭关了。
最近来，之前的记忆和最近的记忆一直在重叠交错。
因为上辈子，这个时候江东师兄并未闭关？
顾青的心像是被吊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会一点点地彻底忘记，兄长和师兄他们用性命和修为守护的东西，不应该是这样。
他们以身维护修真界的安危，不能让所有的事情，再次重演。
“掌门？”苏子清歪了歪头，手在顾青面前挥了挥，“你咋了？太感动了？”
苏子清说着，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似是不好意思，“没事儿，我今晚就给你做十几个，总有一个你会喜欢的。“
被苏子清换回了神，顾青才开始认真打量眼前这个女娃。
总归有什么东西在改变。
也许这个在改变的东西，是这个修真界的变数呢？
“不用。”顾青轻轻摇头，侧头环视周围那一片片的黄白菊花，“你师尊看到，估计会抽你。”
“嘿嘿。”苏子清傻笑了两声，“没事儿，抽一下也可以？”
顾青看着眼前的女娃，没有一时间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只是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所有的事情似乎按着她所想的方向走了。
顾青摇了摇头就走了。
当晚他就在书桌上写下了——苏子清，这三个字。
他怕他会再次忘记。
只是没有等来他忘记，第二天他对苏子清的印象更加深刻了。
苏子清在他居住的峰里屋子的门口，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黄黄白白，白黄黄白，白白白黄，黄黄黄白，黄黄白黄等颜色的花圈和花球。
这样的结果，让值守的弟子一大早就奔去了青莲真人和红桥真人的峰里，慌张禀告他们掌门昨晚去了。
所以青莲真人和红桥真人赶来的时候，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因为这事，苏子清被掌门罚去抄门规五十遍。
清远宗多加了一条门规——禁止给掌门送礼，以及清远宗内禁止送花圈等行为，影响道心。
等到苏子清抄完门规，颤颤巍巍地去主峰时，听到了这个消息，大喊冤枉。
不是，她苏子清不明白为什么针对她？
难道男人说不要，不就是要的意思么？
谁知道，掌门是个异类啊。而且她还是通宵编的，为了那个花球，她就差杀几只妖兽，将他们的肉削成圆的插上菊花了。
非人哉！
自那以后，顾青的记忆一直混乱，他在纸上记录的东西，只有寥寥几个重要的词汇。
越来越多的时候，顾青是像个不知未来事情的普通人，正常的过活，修炼。
直到苏子清问他五行灵体的事情。
他觉得很耳熟，但是他脑子里就是搜刮不出所有的细节。
苏子清走后，他翻找了很多古籍，但是上面要么空白，要么寥寥两句，说五行灵体触犯了天道，受到了天罚。
也是那天，顾青发现寒水剑有剑灵了。
每一把剑，在修士体内，或由修士温养久了，在灵气十足的情况下，会衍生出剑灵。
寒水剑经历了清远宗的历任掌门，最后在兄长顾白的体内温养千百年，就是没有剑灵出现。
而现在，寒水剑的剑灵——是一团有意识的火。
这个让顾青很是震惊。
然而那团火，并不接受顾青的召唤，它像是有自我意识。
即便是这样，顾青其实很少时间去想这个事情，因为关于石像的事情，越来越棘手了，他每天都要处理这个事情。
苏子清走后的一年多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然后顾青无法顾及太多。
甚至连江东师兄的情绪，他也无法顾及。
直到他接到了谢堂燕的信，顾青才意识到苏子清已经离开了一年。
在接到谢堂燕的信不久后，谢堂燕带回了百里仲，他伤得太惨了。
也就是那天，寒水剑突然颤抖起来，紧接着剑里的剑灵火也跳了出来。
原本橙红色的火焰，在橙红与黑色间，不停地跳动跳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