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子清回来的时候,池玉和青瓷坐在院子里,神色凝重。
看到回来的苏子清都凑了上来。
“师尊,你回来了?”池玉笑嘻嘻地过来挽着苏子清的手。
“嗯,发生么了么?”苏子清看着池玉,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她不会那么主动。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池玉将人带到树下,让苏子清坐在摇椅上。
“韫玉今天怎么样?”苏子清先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可有不舒服?”
“师姐没事,中午吃了饭后,又睡下了。”池玉摆手,自己搬了个板凳坐在苏子清摇椅旁。
“坏消息。”苏子清躺下后,毫不犹豫道。
“坏消息是,隔壁的师叔在你走后不久,说想来看看师姐。”池玉撑着下巴,“然后我跟师妹拦着没让进去。”
“嗯。”苏子清点头。
“然后她想摆师叔的架子,被师伯给训了一顿。”说到这里,池玉双眼泛光,“以前我觉得师伯说话太不留情,但是今天我第一次见师伯说了次好听的话。”
“不这是,敌人的敌人就是好友了?”苏子清摇着椅子,轻笑,“看来你的立场不坚定。”
“不不不,师尊。我对师伯一直都是十分尊敬的,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池玉连忙摇头,这样的心态要不得。
“好消息是什么?”苏子清也不惊讶,毕竟她也能猜到一些,只是沈万现在怎么做那么明显的事情?
“师伯不是来了么?”池玉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了个乾坤袋,和一瓶药,分别递给苏子清,“这是师伯给师姐的,还有这个,说是治疗伤疤好的药。”
苏子清接过乾坤袋,打开看,越看眉间拧得越紧。
东西都齐了?
“别说,平时看师伯抠门得要死,也不见他扶贫一下谁。”池玉看着苏子清的神情,轻声,“师尊,你说会不会是师伯在秘境发财了啊?”
看着乾坤袋里的东西,那些灵植里,有一些要找到是要费很大一个功夫。
更别说,一些可能要千百年才能有出现的。
谢堂燕是清远宗的师兄不假,但是……
苏子清看着乾坤袋,将它收入袖口。
“你师伯还问了什么么?”苏子清看着池玉问。
“他还问了师姐的情况。”
“进去看了么?”
“没让进去,师姐睡觉呢。”
“好。”
“师尊,你说师伯是不是发财了啊?还是说你们间有什么交易?”
“交易?为什么这样说?”苏子清很快捕捉到了关键词。
“我看了里面的东西,都是师姐需要的灵植,我记得这些灵植加起来要不少钱和精力吧?”池玉挠头,“如果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师伯怎么会找?而且师伯才回来不久,那么快就找齐。”
“师尊,你不觉得这动用了很大的人脉和财力么?”
“就以我爹在云城的地位,都未必那么快找齐。那你们要是没有什么交易,他凭啥费人费钱给你找齐?”
“就说,你们几十年像兄妹一样的感情好吧,但是换成我,如果你只是我师弟的徒弟,我可能会斟酌一下。”
“然后慢慢打听清楚。”以池玉的性子来说,这才是正常人的思路,“如果不是交易,除非他图什么?”
说到这里,池玉歪头看着苏子清,“所以,师尊你和师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么?”
“你看我像这样的人么?”苏子清反问。
“像。”回答得不假思索。
“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苏子清看着池玉,露出了个标准的微笑。
“我师尊,善良美丽,聪明大方,主要是非常厉害,为人光明磊落。肯定是个好人。”
这个话风转变得快。
“我也觉得。”苏子清叹气,“像我这样的好人不多了。”
“就是,我师尊天下第一好。”来自池玉的肯定。
下午苏子清处理好乾坤袋里的灵植后,就给韫玉服下。
到了夜晚,等几个小徒弟睡了后。
苏子清就出了门,穿过树荫,到了后山悬崖的一个亭子里坐着。
月色清明,初夏的风对于她来说,是非常的舒服了。
夏夜的蝉鸣是不知道疲倦的,它们在叫着,在享受着属于它们的夜晚。
梅树早结了青青果子,缀在枝头,有风吹过的时候,树叶簌簌声会与蝉鸣合拍得在演奏一般。
苏子清眯眼,靠在柱子旁,拿出了酒壶,看着天上的星星。
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晚一样,静下来想事情了。
苏子清想着今天的事情,以及以前的事情。
沈万的变化,多少让苏子清觉得不太舒服。
这个不舒服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说话方式,而是她整个人在气质上,有了一层的蜕变,而这个蜕变,对于苏子清来说,似乎是个不好的预兆。
如果说,以前的沈万会寡断,那就是她还有一些东西在身上。
但是这次回来的沈万,就不一定了。
先不说万里挑一的冰灵根,就二十岁之前结丹。
这样的天赋,放在哪个宗门来说,都是被争夺抢着保护,配得上最好的资源。
只是这次历练后……
想到这里,苏子清叹了口气。
与沈万一直在梅峰,也不是个事,但是现在修行界那么乱,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以前的沈万可能不会做出真的杀人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的她说不准。
现下也就只有清远宗,是最好的庇护所了。
还有就是谢堂燕了。
那天的谢堂燕很奇怪,虽然她那天的精力都咋韫玉身上,但是谢堂燕身上的明显变化,她还是有察觉。
最开始她没有放在心上,以为是自己师侄被欺负的怒意。
但苏子清细细回想,谢堂燕帮他去拿碧玲珑,以及到拿了碧玲珑回来时的对话和场景。
这些景象一幕幕地在苏子清脑海中闪过。
她始终没有理解,自认和谢堂燕相识那么多年以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能让谢堂燕出手那么大方?
就连自己身为师妹,有时候麻烦谢堂燕办事,也是要开口相求,或者拿东西条件作为交换。
最近几年的一些事情,她都在一点点地细细回忆着。
但过了一遍,似是捕捉到了什么,有什么真相要浮出水面,但还是毫无头绪。
“唉。”
苏子清叹了口气,拎起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心中总有种特别烦躁的意思,就像是原本就一件事,现在这个事情越来越复杂和乱。
先是沈万的事情,后来还有石像,如今谢堂燕又想做什么?什么目的?
这些事情,都堆在了一起……
“你经常一个人喝酒?”一个冷淡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原本喝酒的苏子清,有被吓到,回眸,就看到一袭白衣的男子正走来。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月下的面容并没有白天看上去清晰,但是在月色下,有种神秘朦胧的美感。
“大半夜,来梅峰有事?”苏子清移开了眼,声音冷淡,“现在这个时间,梅峰没有梅花。”
“我来带猫回去。”陈倚玉走到亭子前,看着拿着酒壶的人。
“带吧,拿完走就是了,不用跟我汇报。”
“那天的事。”陈倚玉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苏子清听见,语气虽然冷淡,但胜在声音好听,“对不起。”
“没什么。”苏子清摆手,手指摩挲着酒壶,“那天确实也是我反应应激了些,语气也有些冲。”
“毕竟你是清远宗的护法也是我师兄,谢堂燕是我师兄,不管怎么说,你们也不会害了我。”
“况且,我的命是清远宗救下的,你们如果需要我做点什么,那也是应该的。”
韫玉出事那几天,她是很乱的,乱到多次恨自己太弱。
以她现在的状况,很难保护好几个小徒弟。
只要是遇到徒弟的问题,苏子清总觉得自己是比较容易情绪化的,特别是事情失控后。
“你为何不休憩?一个人来此喝酒?”陈倚玉皱眉,并没有接着苏子清的话说。
他刚刚到院子,发现苏子清不在,用修为探查,发现人在悬崖处,便过来了。
只是未曾想到,苏子清竟然在这边喝酒。
“没什么。”苏子清放下酒壶,侧头看着亭里的人,“护法若是带猫回去,直接带走就可以。”
“小燕的东西,韫玉服用后,有没有好一些?”陈倚玉没有接话,似是不经意问起。
他想起了谢堂燕对他说的话,苏子清和韫玉是彼此最都很重要的人。
“谢谢护法关心,她说好些了,睡下了。”
“嗯。”陈倚玉轻声应道,眼睛看着靠在柱子上的人。
苏子清觉得这个事情,不能再瞎猜了,越想越乱,不如问问这个谢堂燕认识的人。
于是回头,半张脸胧在柱子的阴影中,透过黑暗,对上了陈倚玉的眼睛。
面对突然回头的人,陈倚玉表情上没有任何变化,虽然看不清苏子清的表情,但是陈倚玉明显感觉得到,苏子清正盯着他看。
“为什么?”苏子清语气里有着不解。
“我的猫养得太大了。”陈倚玉语气依旧是冷淡,在做一个无相关的回复,“我抱着不是很顺手,既然是梅峰养成这样,那你们顺便帮它减肥完,再送回来。”
这个问题似是在问为什么要过来跟苏子清说一声,他为什么来拿猫还要跟她说。
但听到这个回答,苏子清心中的火气,莫名就上来了。
快速上前两步,一把揪住陈倚玉的衣领,将人拉低了些,两人对视,眼神中都是不满,“我问的不是这个,你那只破猫有什么好稀罕的?到底为什么?”
“起码要轻个五斤。”陈倚被揪住衣领,被说自己养的猫是破猫也不恼,只是平静继续说着自己的要求。
他知道苏子清在问谢堂燕的目的。
苏子清咬着后槽牙,盯着陈倚玉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良久,突然冷笑一声,将人放开,“行。”
“你的猫,我会让它瘦了后,再还你。”
苏子清转身,弯腰要去拿椅子上的酒壶,却听到后面的陈倚玉说,“来去江湖何以证,我自无名无姓”
听到这句诗的时候,苏子清的要拿酒壶的手一顿。
“那猫就拜托你了。”陈倚玉接着留下了这句话。
并没有多逗留的打算,召唤出断絮,离开了后山。
苏子清缓缓抬头,看着人御剑而去的背影,手中的酒壶一瞬间就被捏碎,碎片扎破了苏子清的手,血混着酒水湿了苏子清的衣袍和袖子,流在地上。
“真是好样的,谢堂燕。”声音里满是不可察觉的冰碴子,苏子清咬牙切齿,“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几个头,敢想这个事情。”
陈倚玉说的一句诗,无疑是点破了谢堂燕动用关系和金钱,为了韫玉找齐灵植的事。
这诗,是前年七夕的时写的。
当时苏子清和几个小徒弟,还有青莲真人、红桥、谢堂燕几人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谢堂燕行酒令。
谢堂燕的酒兴上头,写下一首诗词。
“买醉续命。弹剑听风永。来去江湖何以证。我自无名无姓。 几度辜负秋春。寄水寄山何人。梦里平生奇绝,不过求道求君。”
当时红桥还笑谢堂燕写的“梦里平生奇绝,不过求道求君”是有了心上人。
当时苏子清并没有当一回事,毕竟剑修爱剑如命,把剑当老婆的事情很多。
就只当谢堂燕写的是跟断絮逍遥修真的意思。
直到今天,她才想明白,原来是为了她徒弟。
难怪之前韫玉渡劫,他会在,还比她动作快一些,接住了历完劫的韫玉。
刚好路过?是了,韫玉渡劫的地方,跟碧山真人的方向相反,那处基本没有什么资源堂或者人在,况且剑峰的事务,一直都是谢堂燕处理。
那么忙的一个人,怎么会碰巧呢。
还有就是谢堂燕之前,基本很少来梅峰,是韫玉来了后,一段时间,来梅峰的次数也多了。
苏子清还当是,谢堂燕想找她打架,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送碧玲珑的那天谢堂燕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苏子清也是终于有了答案。
还是怪她太单纯,没有往那方面想。
呵,好你一个谢堂燕。
苏子清冷哼一声,也不管身上的酒气,唤出寒水,御剑离开了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