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掩饰不住地是,他们的衣角上沾有的血渍。
可是谁又在乎呢?他们那么多人动的手,而且这一切都怪那个人,如果不是他向石像许愿,他们会输么?
就他一个人赢?他不配。
这里那么多人,那么多个家庭,都是被他一个人毁了,所以他要承受住他们的怒火。
这一切,在他们心中看上去,就是理所当然,一切就应该这样。
看着回来的人,衣角上、脸上的血渍,他们甚至都懒得擦掉,只是为了回来继续赌博。
韫玉心中敲醒了警钟——最可怕的,还是人心。
吴雪强忍着心中的不适,缓慢走近韫玉。
她也杀过人、杀过妖兽、杀过邪修,还都杀过不少。
但是从来没有那么直观地感受过,人性的恶。
——被无限放大的恶。
他们明明没有修为,没有强健的体魄,甚至没有杀过人的先例。
但他们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杀起来毫无负担,甚至带着兴奋,觉得理所当然。
等吴雪来到韫玉身边时,韫玉似有所觉地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慰。
环视着周围继续进行赌博的赌徒们,韫玉突然觉没了意思了。
“该回去了。”吴雪先开口,声音很低,只有韫玉能听得见。
周围已然恢复了方才的热闹,压根没有人会注意这两个穿着麻衣的大汉在说什么。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什么还要继续留下来继续看的必要。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赌坊。
等韫玉到了转角的巷口时,吴雪已然在查看死者。
“活活打死。”吴雪抿了抿唇,“有人还捂着,有些窒息的迹象,但是主要原因还是被钝器击打,失血过多死的。”
“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没有了。”
韫玉看着身上穿着破烂衣服的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后叹了口气,拿出通讯符,把发生的事情给城主李萍一一道出。
李萍那边很快就安排了人手过来,处理这个事情。
同时也增多了街道上巡逻的人,巡逻的范围也增大。
韫玉在城中的侍卫来到后,交代了一些细节和事项,就跟吴雪分道去城中其他地方看看。
现在已然入夜。
城中大多的商铺和人家已然是关门睡觉。
只有城北处亮着灯火。
那边是不夜城,有着月城最大的青楼——翠玉轩。
而在翠玉轩附近的商铺,也有晚上营业的,偶尔还会有小贩过来卖点新奇玩意,主要是卖青楼的姑娘。
毕竟能来青楼的客人,不会是穷鬼。
最起码,花钱买美人一笑还是可以有能力的。
在这里摆卖新奇玩意的小贩,一夜能赚得可比平常一月赚得多,当然得这些东西能讨姑娘们欢心。
韫玉没有直接去翠玉轩,她知道云娘和青瑶在,青瑶会做好这些的。
她而是转身去了城东处。
想着把月城整个城市都走走,看看还有什么忽略了的事情。
到现在为止。
能确认的是月城附近的村落都有涉及到石像事情,而城中其他地方还不知道。
但今天从赌坊中就能窥出一二,可能有大半城中百姓的家中都有供奉石像,只是这种供奉碍于之前城主有扫荡过一次。
所以大家心里都留了个心眼,不打算明晃晃地在大众面前说。
至于赌坊中的赌徒……
这些嗜赌成瘾的人,怎么会害怕城主的责罚呢?他们可是什么都不在乎,眼中只有赌博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毕竟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韫玉穿过一条条街道,街道上很安静,只有每家每户门口上挂着的灯笼在发出微弱的光,天上的月亮也在默默地为她照亮着街道。
“古槐香净,蔷薇风老,春到楝花时”。
春已然深了,到了夜晚的时,吹来的风也有了丝丝地暖意,空气中夹杂着苦楝花的香味。
韫玉恍觉,这样就已然是要结束春天了么?时间未免太快。
这半年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这样舒适的晚风,很适合开了窗户,好好地睡上一觉。
以往在梅峰的时候,这是她最享受的事情了。
借着月色,韫玉穿过了一条比较宽阔的街道,街道上铺的是大块的青石板,这样的青石路,一般只有富贵人家会这样铺。
等穿过街尾要转入另外一条街道时,韫玉顿住了脚步。
有人。
她借着月光看去。
是一男一女,男的将女的压在墙上,似是在亲吻,耳鬓厮磨。
此时韫玉觉得有些尴尬,毕竟她只是想摸清一下月城的情况,没有想到撞见了人家的好事。
韫玉转身,打算离开,不打扰人,一旁巷子里有对话声响起,就第一句话,就让她脚下一顿。
“冷青瑶回来月城了。”女声微喘,似是亲吻太久没有呼吸过来,“有没有办法,让她消失。”
是冷明珠。
“为什么?”那男子的头埋在冷明珠的脖间,嗓音低沉。
“冷家那群老不死的,知道了冷青瑶回来,还成了清远宗的内门弟子。”说到这里,冷明珠的声音很是冷淡。
韫玉靠在转角的墙上,听着巷子里的对话。
“攀上了大宗门,在他们眼中,冷青瑶的分量可比我重多了。”冷明珠伸手,摸着男子的头发,“只是我实在不喜欢她,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她母亲,我和我母亲在冷府那么多年来,不至于过得那么惨。”
“我好不容易才熬过了这个日子,在冷府有些地位,怎么能轻易放弃?”语气里满是埋怨,“现在城里在调查你们的事情,冷青瑶和一个御兽宗叫云娘的元婴修士在翠玉轩,打探消息。”
“只要你过去,将他们引开,就很容易造成意外。”说到这里,冷明珠双手捧着靠在颈窝处人的脸,“你是快步入化神的修士了,这些对于你来说,很简单吧。”
“小东西,你知道么?”男子低沉地声音,不急不慢道,“如果这样做,那些大宗门可能会派人手来追杀我,你不觉得这样太狠心?”
“难道你愿意看着我亡命天涯?”
“不是快完成了么?”冷明珠语气里有着不满,“我记得上个月你就跟我说,月城很快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只需要过完这个春天。”
“可是春天不是没有过完么?就那么迫不及待了?”
“也不差这一个月了。”冷明珠见人还是不乐意,心中不满更甚,出口刁难,“别告诉我,你连收拾一个筑基期的修士都收拾不了?”
听到这里,韫玉心中一个咯噔。
冷家会知道青瑶回来,韫玉是理解的,毕竟城主府里多少,会有一些世家的眼线,或者有认识的人流传出去。
这种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只要不大喇喇地摆在明面上,也不会去计较这些。
只是韫玉没有想到,那么多年不闻不问的冷家,在知道家中有个大宗门弟子后,还想厚着脸皮去认回。
但是更让韫玉吃惊的,还是这个冷明珠和这个男子的关系。
这个男子是散播石像的罪魁祸首,而且冷明珠还知情。
还真是没有想到,兜兜转转,原来真正的源头就在眼前。
“冷家明天就会派人去找冷青瑶。”冷明珠说到这里,声音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最好不要让她活到今晚。”
“看来我的小心肝,是恨透了这个冷青瑶。”男子轻笑地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那就依小心肝言吧。”
说完便吻住了冷明珠的唇。
韫玉听到这里,眼中暗了暗,今晚么?
看来要到翠玉轩,找到青瑶了。
先不说会不会去冷家,见冷家的长辈,现下是保卫青瑶安危是最重要的。
韫玉轻手轻脚出了长街,拐进了另外一条巷子。
但没等韫玉走出这条巷子,身后就有破空声向她劈来。
韫玉一个翻身,连连后退,才堪堪躲过这一刀。
“反应还挺快。”
是刚刚与冷明珠亲吻的那男子!
只见他整个人隐匿在墙下的阴影中,看不清样貌,但是毒蛇一样的目光正打量着韫玉。
怎么会?韫玉退后了一步。
这才多久,她明明很小心,脚步放得很轻了。
“呵,怎么?你以为就你一个金丹期的小修士能隐匿得很好?”那男子冷笑一声,手中的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倒是挺机敏,可惜了,是个宗门弟子。”
被发现了,韫玉深知,这下已然是躲无可躲了,唤出了踏雪。
她只是金丹初期,而对方是元婴后期的修士。
“踏雪?”那阴影中的男子在韫玉拿到剑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这把剑,语气里带着些惊异,“修真界排名第三十的法器。”
“是个好东西,可惜……”没有说完,男子已然持刀冲来,“今晚开始,它要易主了。”
速度太快,韫玉压根躲不了,只好持剑相抵。
刀剑相抵间,韫玉看清了男子的相貌和衣着,应是月城某位世家的公子。
在刀与剑相交的一瞬间,韫玉的脚下的地面,已然是塌陷下去,正在抵着刀的手,也在轻微地颤抖着,唇角有血溢出。
而反观那男子,脸上却带着笑意,看上去不吃力,反而一脸地轻松。
“都说了,你的剑,今晚归我了。”
男子嗤笑,手上的灵力加重,韫玉承受不住,一下子单膝跪在了地上,胸腔有股血腥气上涌。
手中的踏雪却没有要收回的趋势,只是僵持着。
她知道如果贸然收回,着刀就会砍在她脖子上,今晚必死无疑。
所以不敢收剑,如果对方是元婴初期,她还敢更人拖着打。
可元婴后期,差距太大了。
没有等韫玉做出下一步部署,头上的千钧重量,突然一松,然后整个人往后飞去。
重重地砸在墙上,墙上砸出了一个凹洞,然后掉落在地。
这下,韫玉终是压制不住胸口的血腥气,一口吐了出来,随着而来的是腹部和背部的疼痛。
韫玉吃痛地从地上爬起,刚站起,那男子再次飞身过来,一脚踹在了韫玉的胸口处。
速度太快了,韫玉做不出其他的反应,人就再次飞出。
这次砸倒了另外一面墙,周围飞起了一阵厚厚灰尘。
韫玉这次倒地后,意识已然是模糊了,身上已然是多处骨折。
口中,一直都鲜血流出。
意识里,韫玉想再次爬起来,拿剑,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连爬起来都费劲。
“就两脚。”那男子的声音,在韫玉的头上响起,声音中满是戏谑,“看来,还是个不经打的,你们剑修不是最抗打么?”
“要不要尝试一下,被自己的剑杀死的滋味呢?”声音低沉,就像是胜利者对失败者作出最后的宣告。
他拿起踏雪,手上的剑,随意挑断了韫玉左手的手筋。
借着月光看着趟在地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叹息,“可惜了,是个美人,就是投错了胎,做什么不好要当修士。”
“下辈子还是不要当修士的好,好好当一朵菟丝花,依附于男人不就好了。”说着,手中的剑就往地上的人插去。
“就你?你也配?”
男子手中的剑被一道灵力弹开,一道白光瞬间,照亮了原本昏暗的巷子。
在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有一抹灰色在一瞬间,已然逼近他,持剑连捅他腹部几剑。
腹部传来的刺痛,让他头皮瞬间炸开。
是谁?到底是谁?
怎么会凭空出现一个女人,速度还那么快。
“老子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的花儿,就你这种贱人还想染指摧残?”
还没有等他问出来,那女人已经拔出剑,一脚踹踩在刚刚捅在男子肚子上的伤口,眼神冰冷,看着他,宛如看一个蝼蚁。
男子头皮阵阵发麻,咬牙闷哼,愣是不让自己叫出来。
他还想拿踏雪反击,但女子手中泛着寒光的剑比他快太多,宛如闪电划过,一瞬间便挑断了他的手筋。
“元婴后期?”女子嗤笑一声,语气里尽是嘲讽,脚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很了不起?怎么?不说话?刚刚不是很能说么?依附于男人?”
男子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那个灰袍女子,艰难地问,“你是谁?”
“我?”苏子清的剑抵在他脖子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我是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