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皱眉看着这个小师侄突然变得矫揉造作,浑身就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关键是对方也认错了,她又不好开口。
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你理应向你师叔好好学习。”秦恒开口,“不是谁都是你师伯那种有天赋、家世好。”
说完也不等青瑶的回复,转身便离开。
沈万看着人走的背影,并没有多说什么。
等人离开后,她回头对青瑶道,“多加勤奋学习,学习剑术,少学习一些乱七八糟的。”
青瑶看着沈万,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沈万虽然十几岁,多少也能感觉到,这个比她大的小师侄,是不怎么喜欢她的,也不恼。
毕竟自己是师叔,按辈分来说,是长辈,没有必要跟小辈计较。
转身便召出剑,离开了梅林。
此时走神关心自己的师尊的青瑶,似乎才反应了过来,不过看人都走了,她也不好再说啥。
算了,下次一定呛死他们。
沈万并非回了住处,而是去梅峰的断崖处找人了。
梅峰断崖处也是种了好些梅花,江东真人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从断崖下的洞中拿酒。
坐在断崖旁的亭子里,煮酒赏梅。
千百年来,从未变过。
刚开始那几年,苏子清会抽时间过去陪他喝两盅。
虽然是半路冒出来的便宜徒弟,江东真人不太满意,不过作为徒弟该有的礼数,苏子清是一样都不落下。
每逢他出关,苏子清只要不是下山历练都会过去陪陪他。
只是最近两年显得疏远了些。
到底是他疏远还是他偏心,这点也就只有江东真人知道了。
江东真人看着崖下白茫茫的一片,突然觉得有些寂静了些。
梅花年年如故。
漫长的寿命在他的眼中虽然是一个弹指间,但是有时候却是无比的漫长。
他时常想起年少时了,师尊在的时候他与师兄师弟经常也曾偷偷喝酒,只是后来随着岁月波流中,大家开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酒是掌门前些日子送过来的,是掌门的独门配方,不烈。
雪停后,正是赏梅的最佳时光了。
一身弟子服饰的沈万,御剑到亭外。
“师尊。”沈万进入亭内向人行礼。
江东真人点头,拿出一个被杯,另外斟了杯酒。
“坐吧。”
“是。”
沈万依言坐下。
“你找我何事?”江东真人先开口,递过杯中的酒。
“弟子想下山历练。”
沈万原本不知道应该提出此事,没有想到师尊江东真人先开的口。
“你不是一个月前才去过么?”江东真人并没有抬眼,只是看着煮酒的火炉,“怎么如此急。”
“上次历练,弟子虽然下山长了见识,但并没有真正与虫梦交过手,弟子可以说是睡过的。”
沈万语气中有点隐隐地不甘,如果不是师兄让她不跟着。那么这次能提升一个境界的,估计就不是韫玉了。
“自己一个人?你可知山下凶险?”
听完话的江东真人看着自己三年前新收的弟子,突然觉得孩子算是长大了。
知道要通过实战来巩固自己。
“秦长老与我同行。”沈万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他说刚好要回一趟家中。”
“秦恒?”江东真人问。
“是,有秦长老带着,弟子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江东真人看着自己这个小徒弟,良久,似乎想通了什么,淡声开口,“去吧,我会跟掌门说。”
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瓶丹药,递过去,“这是还魂丹,救命用的,山下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多谢师尊。”沈万有些激动地行礼,她自然是听说过还魂丹的,只是这个东西非常稀有,没想到师尊竟然直接给了她。
“对了,师尊。”沈万想确认一个事情,“师姐,她没有学会呵雪剑么?”
“没有,怎么了?”江东真人问,他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小徒弟会问这个。
“没没,我就想问一下。”沈万连忙掩饰住眼底的喜悦。
她得到了自己想确认的答案了。
两人一时间无话。
等沈万喝了两杯酒后,终是把想问的东西,问出了口。
“师尊,梅峰的弟子不是收冰灵根么?”
江东真人不解,抬头。
“可是师姐是金火双灵根。”沈万尽量把语气放得非常地软,面上的表情也是懵懂的样子。
“嗯。”江东真人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作为一个从小至今内心都只有修炼的人来说,有时候面对一些言外之意,江东真人其实是不太能理解。
他是除了两位师兄陈梦卿和顾青之外最高修为的人,合体中期。
同样也算是天赋比较好的那以为了,毕竟他的年纪比顾青小了三百来岁。
因为痴梦与修炼,所以他少年时期和后来成了清远宗长老后,除了宗门派发的任务,都只是在梅峰上自己一个人修炼。
对于人情世故上,他总是缺根筋。
可以说他是把最锋利的冰刃,但是需要一个很好的使用者。
沈万见师尊没有反应,干脆直白地问了出来。
“那为什么师尊你要收了师姐为徒呢?”
听到这话的江东真人皱了皱眉,为什么要收苏子清为徒么。
他真的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这个你无需知道太多。”
其实一时间,江东真人回答不上来,但是作为师尊要先给弟子解答疑惑。
沈万听到这话,虽然心里有些不太爽,但是也只能是暗暗应是。
“你什么时候下山历练。”江东真人突然问。
“下个月吧。”沈万低眉,“在清远宗休息了两月,加上之前师兄跟我说,要多去实战,才有进步。”
“师兄?”
“嗯,谢堂燕。”
江东真人颔首,“小燕这说得有道理,那去历练一番。”
说着手中突然出现一本书,放在沈万面前。
沈万抬眸,就看见书上赫然写着——《玉屑剑》。
“师尊,这是?”
“这是你师祖在世的时候与我一起研究出来的,适合冰灵根学。”江东真人语气里依旧没有喜怒哀乐,“一个月,能学多少,看你自己的了。”
“是,多谢师尊。”沈万眼中添了不少笑意,“弟子一定会好好学习。”
两人相对吃了一会儿酒,也没有聊什么了。
毕竟江东真人的性子是都不爱说话。
至于沈万,面对不怎么接触的师尊,除了心中的敬佩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在她看来,师尊就是指点她剑术的人。
江东真人则是一直在喝酒赏梅,似乎感觉到了小弟子的无措。
“嗯,去练剑吧。”
江东真人还是觉得无趣,便开始打发了弟子练剑。
“遵命,师尊。”
沈万拿了剑谱,离开了亭子。
江东真人看着小徒弟离开的背影,突然想起了刚刚那个问题。
为什么收苏子清为徒,明明是一个金火双灵根的弟子,并没有什么出色。
他记得苏子清拜师只是因为他的疏忽,没有做好小燕的嘱托。
师兄弟几人,小燕是第一个晚辈,在他们的心中还是有几分说话的分量的。
当小燕带着苏子清找上他时,苏子清说了什么呢?
“不是,谢兄弟,不用了。”苏子清拉着谢堂燕的袖子,急声,“我能被大兄弟你救回来,已经是万幸了,真的。”
“你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了,不是?”苏子清拉着谢堂燕的手臂,回头对他憨笑,“多谢前辈救我哈,我能有条小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就不敢叨扰你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娃娃。
似乎与两个月前,浑身是血的她毫无相关,明明当时的她都快死了。
他觉得有些小稀奇。
“不是,你这样就显得我待客之道很不在行了。”谢堂燕板着脸。
“大哥诶,你是我哥,真的我没事,我已经非常感谢你们了,我这不又多活了几个月,真的没有必要哈。”苏子清挠头,“你这样,我欠你的人情,我可还不上。”
“那你干脆加入清远宗吧。”谢堂燕提议。
“可是我有师尊了。”苏子清不好意思了,“这样不好,你们是大宗门,传出去可能会有人笑话。”
“那你师尊为审美不救你?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妖兽。”
“我……我……不知道。”苏子清声音低了些,“可能师尊也被脱不开身。”
“不过我下山后,肯定能找到师尊的,这个放心吧。”苏子清原本低迷的声音,突然高涨起来,“只要我努力。”
那是江东真人,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么小的娃子会跟着一个散修,亡命天涯。
在经历生死后,小娃的心态还能那么好。
那时他就动了恻隐之心,收下了苏子清。
脑子一热收了苏子清后,江东真人其实有几次后悔。
虽然苏子清不适合修习冰灵根的心诀和一些剑谱,但好在她勤奋,没日没夜地苦修。
每次他出关后,苏子清都会过来请安,或者陪他吃饭聊聊天。
只是每次都是苏子清在说得比较多。
说一些门派的趣事,以及她在山下的见闻。
历练遇到不懂的一些妖兽,鬼怪。
那时候虽然觉得小徒弟聒噪,但是起码比起过于清净的梅峰来说,好一些。
只是后来,小徒弟开始有了玩伴,梅峰也开始热闹起来。
他觉得更聒噪了。
想至此,他忽然想起了青莲对他说的话。
真的是觉得聒噪么?
……
“别打了!别打了!”
“师兄,我错了。”
苏子清顶着个黑眼圈,流着鼻血,抱头乱窜。
她真的麻了,人家的师兄师妹都是和和美美,温温柔柔的指点切磋。
到了她这里,她师兄,恨不得把她打死。
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泯灭啊。
“吃一堑,长一智。”谢堂燕的剑不停,“这是让你深刻认识到你错误的时候了。”
冷凝听着这话,心里感叹,真的够深刻了。
一旁的云娘目瞪口呆,那么血腥残忍的一目。
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没有惹谢堂燕生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觉得自己没有告白成功的,就谢堂燕这样。
——她很怀疑,成功了。
——吵架。
——谢堂燕按着她打。
不敢想不敢想。
“别的门派还在,谢道友真是不为清远宗的形象考虑一下?”一个声音,很突兀地传来。
谢堂燕头也没有抬,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
“清远宗的长老中就你最闲。”谢堂燕声音里满是冷意,“我看你这个长老,是不想坐了。”
非常不客气。
“你。”秦恒被这样说,心中的怒意一下子就上来了,“我是清远宗的长老,谢堂燕。”
“我管你长老不长老。”
谢堂燕的剑依旧劈向苏子清,在苏子清反手挡剑的一瞬间,嘴中吐出一个暗器,谢堂燕偏头躲过,但还是在谢堂燕的脸上,划出了一条血痕。
谢堂燕侧滑剑刃,以卸力,两剑擦出火花。
在接近苏子清时,猛地下坠,一瞬移到苏子清背后,将人一脚踢飞。
苏子清整个人直接飞出,在砸到地面的最后一刻,是冷凝扔了个法诀过去。给苏子清做了缓冲,但苏子清依旧吐了口血。
看着摔在地上的人,谢堂燕冷冷地回头,看着一旁皱眉的秦恒,露出个笑。
“别老跟垃圾待一起,不然我老觉得,清远宗新任的长老就像垃圾一样。”
“你知道的,垃圾跟垃圾是待在一起的。”
秦恒被谢堂燕的样子吓了一跳。
这人现在的气势……
秦恒的气势莫名就被压了一截,冷哼一声,甩袖御剑离去。
一旁的青瑶也跟过来了,看着脸上被划伤了脸的师伯,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这个跟当时打平局的样子那么像。
当初师尊和师伯打平局后,也是这样子。
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先看看师尊怎么样了。
这下子,师尊估计又得在床上躺个半个月了,太惨了太惨了。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尊特别抗拒跟师伯打架了。
就连红霜师叔也怕师伯,这些都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