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了。”
一道有些稳重的男子嗓音传来，打断了白发少女的回忆。
素心风华回过神来，淡淡地瞥了那人一眼，并未理会，只是又自顾自地抿了一口咖啡。
来人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金发碧眼，典型的白人面孔，看起来倒是颇为英俊。
他身上还带着这个年龄独有的沧桑大叔的气质，想必很受某些处世未深的少女喜欢。
“好久不见！”中年男子和蔼一笑，自然而然地坐到少女对面，就像是在和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叙旧。
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向他投去分毫目光。
“你看起来还是这般年轻，真是令人羡慕啊！不像我，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了。”没有在意少女的疏远，男子继续自言自语着，似是玩笑似是自嘲。
听到这番话，素心风华终于开口了。
她似是在嘲弄男子：
“最起码你还活着，不是吗？”
言讫，少女继续望向天边的景色。
远处的景色不一定有多么动人，但是一定没有近处的男子这般让人厌恶。
男子沉默良久。
“对不起，我……”
“行了！”素心风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你真正有愧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上，向我道歉有意义吗？”
说到这里，少女突然顿了一下。
她似有所悟，转过头来看向“满脸愧疚和悲伤”的男子，美眸中似是嘲讽，不禁轻笑一声。
“还是说，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一丝心灵的慰藉，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地活着？”
男子脸上的悲伤突然凝固住了。
“呵呵！”素心风华笑了，笑得无比轻蔑。
“那可真是抱歉了，我可不是什么‘仁慈的主’！”
“你还是去祈祷上帝吧，只有那种东西才会替他们‘宽恕’你的！”
“毕竟死人不会说话呢！”
言讫，少女拂袖而起，身影瞬间消失。
她不想在这个懦夫身上浪费半点时间。
男子呆呆地看着少女留下的空位，低着头，久久不语。
从早到晚，他一直坐在那里，没有丝毫动弹，像是一具死去的躯壳，又像是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像。
直到日暮西山、黄昏之际，一丝清凉划过他的脸颊。
他茫然地抬头来，怔怔地看着厚重的乌云吞噬了最后的残阳，丝丝雨线掩去了城市的喧哗。
“暮雨吗？”
……
洛杉矶。
日暮之际，城市的霓虹灯光宛如夜曲的前奏般，宣告着夜晚的到来。
高楼的天台上，一位黑发少女坐在天台的栏杆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脚下的芸芸众生。
暗夜的长裙之下，荡着一双雪白的小腿，仿佛是要将足尖上的红色舞鞋从高楼之上挑落人间。
“情况一切正常，看来布鲁克的死讯并未扩散开来。”
黑发少女身后，凭空出现一位束发青年的身影。
正是知否夜漓。
“这是自然，雨念做事向来滴水不漏。”飘渺无心微笑着说道，语气之中似乎带着几分自得之意。
闻言，知否夜漓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眼中的疑惑之色更甚。
“但是想来也快了。”
“清教的几位大主教都是会定期联络的，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布鲁克出事了的。”
“呵！”闻言，飘渺无心神秘一笑。
“现在清教内部四分五裂，有人失去联络不是很正常的吗？”
听到这里，知否夜漓也知道飘渺无心暂时没有动手的意思了。
所以他也不再多言，默默地站在一旁，欣赏着落日的余晖。
直到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在地平线下。
夜幕降临，这座钢铁巨兽一般的城市似乎更加热闹了——
今晚的狩猎，开始了！
终于，飘渺无心从秸秆们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她伸了伸懒腰，但是却依旧没有从栏杆上下来的意思。
“夜漓，你知道吗？”
“我和雨念都很喜欢在天台看风景。”
知否夜漓看着少女的背影，保持了倾听者应有的沉默。
“但不一样的是，我喜欢在天台看风景，是因为这里可以俯视苍生，看尽世间百态。”
“而雨念喜欢在天台看风景，却是因为这里可以远离喧闹市井，只剩下自己和天地与宁静长存……”
闻言，知否夜漓不禁欣然一笑。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庙堂之上。”
“雨念三者都做到了，的确可谓‘隐士’。”
“在这一点上，他与你倒是大不相同。”
听闻此言，飘渺无心似是有些感伤，低着头轻声自语：
“是啊，所以我才会把他让给幽儿啊……”
知否夜漓闻言一愣。
“你说什么？”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飘渺无心并未回答。
背对着知否夜漓，她缓缓从栏杆上漂浮起身，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夜幕下，只留下一道声音回荡在青年耳畔。
“我先走了。”
知否夜漓呆滞良久，莫名想起了多年前少女的一句玩笑话：
【谁说的，我这是为了我自己，别忘了我也单身哦！】
终于，知否夜漓渐渐回过神来。
“难道……那不是玩笑？”
“还是说……日久生情？”
知否夜漓思考良久，终不得解。
最后，他突然笑了，释然般摇了摇头。
“罢了，于她而言，为爱几何。”
“我又何必多虑呢？”
……
洛杉矶市中心。
飘渺无心凭空而立，目光似是在俯视脚下的困兽和秸秆，但是心却早已回到了过去的那一幕——
（
【飘渺无心：怎么样？还满意吗？（好奇）】
【千灵雨念：超级满意！（星星眼）】
【飘渺无心：（得意）】
【千灵雨念：谢谢无心姐！（崇拜）】
【飘渺无心；崇拜就免了，我可没有能力造雪（摊手）】
【千灵雨念：那是哪位阁下的手笔？（好奇）】
【飘渺无心：冰火圣使亘古暮然】
【千灵雨念：（震惊）】
）
回忆至此，她似是在喃喃自语：
“抱歉，雨念，是姐姐骗了你。”
“姐姐并不是没有能力为你造雪，只是……”
她心念一动，玉指指尖凭空凝结出一片晶莹的雪花。
感受着指尖的冰冷刺骨，飘渺无心幽幽一叹，缓缓闭上美眸。
“这肃杀的雪，你是不会喜欢的。”
“若非如此，我又怎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指尖微颤，那片雪花便从空中滑落，融入风雪之中。
不知何时，天地间已是苍茫一片。
视野所及，城市宛如在暴雪中瑟瑟发抖的困兽一般缩成一团，只有富人区还留有些许余光，偏远的城市周边已是漆黑一片，归于死一般寂静。
在风雪的收割下，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酩酊大醉的酒鬼、搔首弄姿的站街女郎、纸醉金迷的跑车少爷……全部都如同最最最平凡的普通人，像秸秆一般成片成片倒在风雪之中，再无生机。
飘渺无心再度睁开了双眸，暗夜一般的紫色星眸中一片漠然，平静地注视她亲手制造的杀戮盛宴。
待视野之中最后一具尸体也被掩盖在风雪之上，少女似是心有所感，突然间望向东北方向，轻声自语：
“雨念，你看，这方无人的景色，你喜欢吗？”
……
随着城市灯火的熄灭，星光渐渐透过城市的夜幕，闪烁在黑发少女的身上，隐约显现出一副痴然的玉颜。
此时的少女不会知道，神明一直在注视着她。
或者说，是魔鬼的蛊惑……
【呵！】
【果然……】
【纵使同为神性种子，也挣脱不了人性的桎梏。】
【所谓无欲无求，都是虚妄。】
【这世上没有天生的神明，更不会有后天的神明。】
【天意终是一场空么……】
【既然如此，那么小念的欲望，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