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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他们甫一进帐,便看见总督和侯爷一起坐在席上,总督帮侯爷搭把手,侯爷让他帮忙组装什么他就弄什么。

他手上力气大,需要扳动铁械的时候比江意好使,江意就自然而然地把力气活儿全交给他了。

而且不用江意怎么费口舌详说,他自己把弄两下就能弄明白。

苏薄坐姿比较随意,一只黑靴长腿自然而然地平放伸展,另一只曲着膝半支着,一边手肘撑于膝上,他黑袍逶地,将领们禀事时他便半低着头,一边听着一边忙活着手里的,时不时亦发出机械的金属声,那轮廓光影看起来极为流畅。

他垂着一只眸,右边眼上覆着黑色的眼罩,可此情此景看起来,也丝毫不显突兀,反倒有种落拓疏朗之感。

听完将领禀事后,苏薄还给出了处理的办法,权当是在这里治理军务了。

后面要把各个组装好的部件都全部装上主体时,苏薄让江意歇着,剩下的交给他来弄。

江意自知自己身高不够,没有苏薄方便也没他那力气,便不逞强了,只在一旁言语叙述。

因着这铁箭枪渐渐组装成型了,很大的一个块头。后来将领们倍感好奇,不管有事没事就都到这里来溜达两圈,观摩观摩。

一直到夜深了,这架铁箭枪才终于组装完成。

而贺知明带着其他士兵组装的几架,也都基本完成了。

江意和苏薄一起从军械营出来时,抬头即可见头顶一片星空,十分好看。

苏薄伸手来牵她的手,江意见四下无人,便由着他去了。只不过没走多远,遇到夜巡的一支士兵队伍经过,她赶紧又挣开了他的手。

大玥京都。

这日漏夜之时,皇帝危。

寝宫门外跪满了文武百官。

谢玧则跪于皇帝龙床前,给皇帝送终。

皇帝弥留之际,命宣翰林院学士入内,着手拟遗诏。

皇帝一字一顿,说得异常艰难,道:“朕崩后,太子为国之储君理应继承大统。而国不可无后,镇西侯江意乃巾帼英雄,为国征战有功,母仪天下必能为万民所爱戴……”

话未说完,皇帝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缓缓。

谢玧猛然抬头看着他,神色不定道:“父皇不可……”

皇帝道:“朕早该把她许配给你,做你的太子妃……朕也与你说过,身为君王者当以大局为重。而今她领兵在前,兵权在手,是做你皇后的不二人选!母仪天下,是朕给她以及给她江家的最高荣耀!”

他的声音垂死挣扎地回荡在寝宫。

皇帝又道:“她虽嫁过一次,即使已非清白之身,可她身上的价值仍然不减!所谓的皇后,意义不就在于此!这也是你爷爷最初的意愿,知道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何况……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他眼神直直盯着谢玧,“你从始至终都喜欢那个女人。”

他仿佛把自己这一生所有的失意、遗憾、悔恨还有不甘心全都加诸在谢玧身上,用尽浑身力气死死抓住谢玧的手,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珠子,道:“贵为天子,既然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要去争取得到,而不是畏畏缩缩地止步。”

他重重咬着字眼:“你不是要改变吗,你不是要下决心守护吗,朕这是在成全你!唯有把喜欢的变成是自己的,你才有资格去谈守护!”

谢玧挺直背脊跪着,唇角微抿成深邃的弧度,一言不发。

皇帝再道:“你们必须合力,守住大玥!让大玥辉煌鼎盛,让诸邦邻国再不敢轻视!”

说完,他松开了抓着谢玧的手,最后对拟遗诏的学士有气无力地道:“故册封……镇西女侯江意……为谢玧之妻、大玥之后……”

翰林院学士笔墨飞舞,拟下了遗诏,由皇帝过目。皇帝亲手在那遗诏上盖上了国玺章印。

天色朦胧亮开。

清晨,京都里的街道上零零星星有百姓出门上街来,却忽闻宫中的丧钟声响彻天地。

皇帝寝宫的太监呜呼道:“皇上!驾崩了!”

群臣们伏地唏嘘一片。

谢玧从寝宫里走出来,百官面露悲色之余无人不对他恭敬叩拜。

他,即将是大玥新任的九五至尊。

随后皇帝的丧事便有条不紊地进行,国家外患之际,谢玧顾不上服丧,数日后登基为皇。

第一次早朝时,翰林院学士出列询问:“先皇临终之际命臣所拟遗诏,请示皇上,可要现在宣读以昭天下。”

谢玧一身龙袍,黑发黑眸,头束金冠,依然十分温和且俊逸极了。但他给人的感受,已从从前的温和儒雅变成了君临天下的沉着气度。

东宫上下宫人自然而然地成为皇帝身边的人,但谁也不敢再认为皇上还和以前一样平易近人。

谢玧道:“眼下乃多事之秋,东郢也向朕大玥出兵宣战,先皇遗诏且留在天下平定以后再行宣读昭告吧。”

关于先皇的后宫,之前但凡无利害关系的,可遣散出宫再嫁,如不愿出宫者则以太妃的身份赡养之。

而有利害关系的一些后妃,按照规矩要么去给先皇守陵要么陪葬。

宠妃刘婵,便在陪葬的名列。

早在她得知刘斐战死边关之时,便已万念俱灰,知道自己完蛋了。即便如此,她也仍幻想着还有一线生机,直到陪葬的皇命下来,实实落在她头上。

刘婵是阿福亲自带人过来处理的。

彼时她哭得惊天动地,哪还有以往的尊贵可言,不管不顾地跪在阿福面前苦苦哀求乞怜,道:“皇上素来仁善,请公公帮我再求求皇上!我自认为没做过伤害皇上的事来,刘斐是刘斐我是我!看在我服侍先皇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求皇上开恩!”

阿福垂目看着她,道:“晋王造反,若是仔细追查起来娘娘也是性命难保的。而今仅是让娘娘随先皇去,且保留了娘娘的身后名,已是皇上隆恩。娘娘真不知皇上何以要娘娘殉葬吗?”

刘婵摇头,哭得涕泗横流:“我真的不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