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远感觉自己晕乎乎的，甚至没听清江城在说什么，他用力摇摇头，才稍微清醒一些。
当他看到桌上摇曳生辉的汝窑笔洗，才想起瓷器碎片吸收他的精血后，恢复成一件整器。
这件事说来神奇，但对有偷听心声和鉴定物品能力的顾辞远来说，很容易接受。
他不动声色的扫了江城一眼，见对方并未起疑，悄悄松了口气。
“江哥，这件汝窑笔洗是我之前淘到的，还未断定真伪，便留在家中收藏。”
江城十分不舍的将视线从汝窑笔洗上收回，笑嘻嘻的揽上顾辞远肩膀。
“那正好，这次见林叔把它也给带上，还能省下一大笔鉴定费。”
顾辞远眉头微蹙，有些不太情愿。
这件徽宗御赐汝窑笔洗，无论是自身价值，还是历史意义，均弥足珍贵。
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件窑瓷器那么简单，徽宗亲笔题字，让它具有历史意义，若让圈里人知晓，恐怕会遭人觊觎。
顾辞远本想拒绝，转念一想，这件珍贵的汝窑笔洗早晚要拿出来见人。
若是请林景顺这位行业大佬帮忙鉴定，按照他的性格，肯定会袒护顾辞远，主动帮顾辞远抵挡外界的麻烦。
算下来，还是请林景顺帮忙鉴定最为划算。
“那就听你的，带着它一起去见林老，麻烦林老鉴定一下！”
江城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吧！”
“好！”
.......
京城大学。
林景顺带着白手套，手中拿着一把高倍数放大镜，对着办公桌上的汝窑笔洗，小心翼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一旁的江城有些沉不住气，低声嘟哝道：“林老，就这么个小玩意，您都看一个小时了，还没看出个子丑寅卯呢？”
林景顺没好气的瞪了江城一眼，将手中的放大镜放在一旁，顺手摘下白手套。
他已经是古稀之年，刚刚连续一个小时高精度鉴定，极消耗心神，双手隐隐有些发抖。
顾辞远十分懂事的上前搀扶林景顺，扶着他坐下。
林景顺深吸一口气，一脸严肃的看向顾辞远。
“小顾，这件汝窑笔洗你从哪淘来的？”
呃(⊙o⊙)…
顾辞远扁扁嘴，心道这是我从一堆瓷器碎片里面淘出来的，我说它之前是一堆瓷器碎片你能信吗？
“那个....这件汝窑笔洗其实也是我上次从香山鬼市上淘到的。”
“那你上次怎么没给我带过来？”
“我寻思汝窑瓷器存世量稀少，这件可能是精仿，准备私下研究学习一下！”
闻言，林景顺一阵沉默，不知是不信顾辞远的鬼话，还是在想其他事情。
过了好一会，林景顺才再次开口。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不愧是帝王标准的天青釉汝窑瓷器。”
“这件笔洗为海棠洗，口径19.5cm，整体无任何瑕疵，胎薄，线条优美，包浆浓厚，底足撇口，蝉翼纹开片层次分明。”
“笔洗底部香灰胎清晰可见，5颗芝麻钉分布均匀，玛瑙天青釉较为厚重，敲打声音沉闷，仿佛敲击在木头上一般。”
林景顺讲话时，双眼中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在林景顺眼中，这件汝窑笔洗并不是死物，它是一位身材婀娜的绝世美女，让他流连忘返，沉醉其中。
“笔洗正面的狂草题字，共28字【宣和三年，江淮荆浙宣抚使童贯平定叛军方腊有功，册封为广阳郡王】。
结尾落下年号‘宣和壬寅御书’，刻字布局大气、美观，充分映衬出宋徽宗作为一个造诣深厚的诗人、画家及书法家的卓越的艺术贡献。”
“笔洗底部为【奉华】款，奉华指奉华宫殿，是宋徽宗皇帝在位时侯最为重要的宫殿。”
“通过以上总结，这件天青釉汝窑花口洗百分之九十为真品。”
“另外，史书记载，宣和四年徽宗大赦天下，命才子王安中制‘复燕云碑’，宣示自己收复幽州的不世功业。
并大封有功之臣，统帅童贯被封为广阳郡王，刚好与题字上的内容相对应！”
说到这，林景顺神色复杂的抿紧双唇，显然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出口。
一旁的江城却不管不顾，如同一枚小钢炮，从会客沙发上弹跳而起，兴冲冲的小跑到办公桌前。
“林叔，那还等什么呀？”
“赶紧对外公布，就说这是我和小顾一起在鬼市上捡漏的宝贝。”
“如此辉煌的战绩，我看谁还敢说我是外行！”
林景顺抬起头，没好气的瞪了江城一眼。
汝窑本就是稀世珍品，再加上徽宗亲笔题字，还记录重要历史事件，这已经不是一件汝窑瓷器那么简单，它是珍贵的历史文物。
作为京城博物院瓷器专项研究员，林景顺首先想到的，就是让顾辞远将这件稀世珍品捐献给博物馆。
可是，在之前的沟通中，顾辞远已经明确表示，自己有收藏古玩的想法，准备将其私藏。
他又怎么好意思开口，让顾辞远将如此珍贵的汝窑笔洗捐献出来？
“你胡说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件汝窑瓷器一旦现世，会引起文物圈和收藏圈大地震。”
“你是没什么事，但小顾就麻烦了，对方会逼迫他把东西捐出来，说不定还会使用一些下作的手段。”
闻言，江城拍案而起，大手重重的拍在办公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去踏马的，这是我兄弟捡的漏，我看谁敢找我兄弟麻烦？”
江城和顾辞远地位相差悬殊，他考虑事情习惯以自己视角带入，他根本没意识到，别人不会找他的麻烦，只会找好欺负的顾辞远。
林景顺并未理会江城，转头看向一旁的顾辞远，沉声问道：“小顾，我要提醒你，这件汝窑笔洗一旦面世，将会受到许多业内人士关注。”
“到时候私人藏家、博物馆工作人员、甚至文物局都可能找上你，会非常麻烦。”
“不过，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支持你的决定！”
呼——
顾辞远深吸一口气，他早就想过，徽宗亲笔题字的汝窑瓷器面世，会惹来很多麻烦。
他之所以让林景顺帮忙鉴定，就是打算借林景顺和江城的势，帮他抵消部分麻烦。
“林老，我认为古玩也好，文物也好，它们存在的价值是传承。”
“我希望，可以将更多隐没在地摊、鬼市、古玩店等等的珍贵古玩筛选出来，让更多人看到它们。”
“我知道这条路可能有些难，但我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