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昭站起身,在画板上的圆球状旁边,加了个惊叹号。
“梦境,就是现实的映照,很多时候来源于心理和潜意识。”他推了推架在高挺鼻梁上的眼镜,“有些梦境,也可能是来自另一个空间的映照。比如,边界。”
傅明晖怔住。
就是说,她做了“真实”的噩梦,其实只是因为边界出现破损,与现实打通一点点,然后边界内发生的事,像镜子一样,反射到她的噩梦中了?
“我觉得主公说得对。”话少的李渔点着圆圆的脑袋道,“你们注意过没?就是小傅在噩梦中的穿着。大家都知道的,现实中穿什么,在进入边界后就会同样呈现。可做梦不是呀,真正的梦境中,我们别说穿着了,连身体构造都会产生变化。我小时候,就总梦到长出翅膀,可惜飞的时候,翅膀一定会散架。还不是折断,直接就……”
他做了一个四分五裂的手势。
所以别人的不知道,但傅明晖的噩梦中,她穿的就是现实中的衣服,那么最大的可能,确实是边界的景象投射到了现实中她的噩梦里。
“以此为根本,我的计划是……”罗昭接着李渔的话题,目光在队员们脸上巡视了一圈。
“由云柯在边界内制造那条河边的幻境,看能不能把水中女引出来。傅明晖的噩梦,我们没办法进入,她也只能单枪匹马。但边界,我们却是一个团队。”
云柯是阵法师,这是她的本职工作,也只有她能做到。
好了,现在大家全明白了,就是请君入瓮。
“这个阵法会稍稍有点复杂,就是有点难度。”云柯扒了扒头发,“但我保证完成任务。在此之前,我得去河边多观察,也得再听明晖详细详细又详细的说一下梦中细节。”
她又强调,“任何一个细节!”
“行!”罗昭果断同意,“一会儿会议结束,你们就单独聊聊这件事。晚上去河边,逛逛和梦中场景比较接近的地方。正好李渔和石新要去那边捕捉黑影的信息,两组人可以协作,有危险和意外,也能互相支援。”
那你呢?
傅明晖想问,却终究还是守纪律的没问。
在私下和在工作中,罗昭完全是两个人的状态,她也得公私公明才行呀。
他们所有人都有了双线作战的认知。
却没人想到,他们其实要面临三线作战。
就在他们举行会议的时候,陈灵来到约定地点。
也是河边。
这条何很长,市中心地段就是旅游景点,附近是繁华的商业区。河两岸,全是高楼大厦。
遇到黑影的地方,以及噩梦呈现出的场景,就是在这附近。
而陈灵与人相约之地,是河流下游,都接近河流入海口了,比较偏僻。
尤其在冬季,河边的人更少。直到到冬入三九,寒冷异常,河面结冰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
就像那些游野泳的,这里也是天然的冰场。
在这种情况之下,与之相约的人穿着拖到脚踝的大衣,戴着帽子、口罩和围巾,再配着大墨镜,以及两侧长长的头发遮挡住侧脸,一点也不会奇怪。
那头发,浓密得像是假发。
一切不会引人注目,要说突兀,也就是寒风凛冽中站在河边这种行为了。
若他只是一个人,倒像是要跳河寻短见的。
但陈灵与他接上头,对上话时,就连这点异常也会被过往的行人以及车辆忽略掉。
“是你吗?”陈灵走过去,迟疑地问。
车子和上次的不同,以她的眼光来看,车牌照是违约的套牌也说不定。
这样就营造了神秘感,让她觉得对方大有来头。
“你不是已经来了吗?”对方反问。
不知为什么,语气里有些轻蔑。
这刺激了陈灵脆弱的自尊心,当下挺直后背道,“我们是谈合作的,你没必要半点信息也不泄露,包括你的脸。”
“无关紧要。”对方却完全不理会陈灵的虚张声势,态度上的假强硬,“你联络我,不过是因为能扳倒傅明晖,让你出口气,让你占更多的傅家便宜。所以我们不必再多说其他的,不管我是人是鬼,你既然找来,就是答应我的条件。”
陈灵没说话。
她看似自尊强,但为了利益,她也可以脸皮极厚。
“但,我为什么帮你,你考虑过吗?”那人又问。
他的声音仍然不男不女,外形上也看不出,那种超强的隐藏感,其实是让陈灵害怕的。
与虎谋皮,都没什么好下场。
但贪婪和憎恨,不甘和黑心,让她可以不顾一切。
但凡有一点点廉耻心,她也不会这样了。
“是你也和傅明晖有仇吗?”她问。
对方笑,也更轻蔑了,“你的意思,是我和你联手吗?对付一个小小的傅明晖,还不至于如此。”
“那你何必找上我?”陈灵挑眉,也提高了声量。
“那你是觉得自己重要吗?”那人嘲讽道。
他歪过头,明明身高差不多,却给了陈灵以俯视感。
“是的,你重要。”他又自问自答。
随即话风一转,“可是你之所以重要,不是因为你本身。而是因为,傅明晖很重要。”
这话,太扎心了。
陈灵想转身就走,可又不得不站在原地不动,忍着。
“直说吧,什么是合作条件?”她哼了声道。
“你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被傅家所资助。”那人说。
陈灵立即像被踩了尾巴似的,激烈反对,“不是资助,是他们要博得善良的名声,只不过做做样子。和我之间,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还真是没良心啊。”那人竟笑了,“我都替傅家夫妻感到不值得。哪怕真的喂了白眼狼,顶不济吃过就走,也不会反咬一口。”
他啧啧有声,不知是讥讽还是赞叹,“那可太好了,你不够无耻,我还不愿意找你。”
“随你怎么说。”陈灵铁了心在脸皮上再刷一层水泥,“行善是他们所需,我只是被选中,与我有什么相干。”
“你打断了我的话。”那人忽然冷下声音,显得不满。
而且,他的不满中夹杂了一些气息,让陈灵这种外强中干的人也有点顶不住了,心虚了起来。
于是,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