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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知青,就是插队认识的。”祝晓敏答。

“哦!”祝晓峰没有了兴致,拽一个鸡翅啃的津津有味,“你怎么只买一只?这够谁吃?”

祝晓敏没有接话,只是问:“怎么你没有上班?”

祝晓峰脸一冷,抬眼皮瞅她一眼:“管得着吗?”把烧鸡带油纸拎起来,摔门出去了。

李雅兰嗔:“这是又生什么气?”瞧着门关上,又说祝晓敏,“回来了就别急着走,吃了午饭再说,一会儿我让人和你爸说一声,买点菜回来。”又念叨,“这大冬天的,也没什么菜。”

祝晓敏只觉得舌根泛苦,可有一句话还是想问:“这两年,怎么家里的信越来越少,之前我说要几身我哥的旧衣服,也没寄给我。”

李雅兰的声音淡了一些:“你们在村里,吃的都能自己种出来,城里一根葱都要买,还要攒钱给你哥结婚,你不说帮衬点,还和家里要?还有,你找的那个男人,连自己衣服都要你贴,也不知道要来干什么?”

原来家里不再给她寄钱,是这个原因,上一世,她还以为是自己的丑闻让他们失望,所以才断了供给。

之后很多年,她怨过,也试着理解过。

到这一世,父母寄给她的信越来越少,钱也越来越少,她疑惑过,也曾经替他们想过各种不得已的理由。

可是,真相竟然是这样的丑陋。

听着她一串的数落,祝晓敏只觉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一只手攥住身边的挎包,感觉着藏在那里钞票的厚度,压着声音说:“城里都发布票,你们也都有工资,我只是要几件他不要的旧衣服而已。”

“你哥的旧衣服,还有你表舅家的几个等着呢,哪有多余的给外人?”李雅兰不满的冷哼,说完又打量她,见她脱了大衣,里边穿的是全新的灯芯绒外套,又说,“你在村里,来来回回就那些山汉,也穿不着什么好衣服,以后有好料子还是寄回来。”

“这是我结婚的衣服,陆明峥买的料子。”祝晓敏解释。

“给了你就是你的,你寄回来他还能说不行?他要敢说不行,正好不用嫁了。”李雅兰教训,打量着她身上琢磨,“我瞧你身量和你哥那个对象也差不多,不然你脱下来?正好刚过了年,反正你外头还有大衣。”

祝晓敏沉了脸:“大衣也不是一直穿着,难道我到哪只穿里头的棉袄?”

“棉袄怎么了?反正别人知道你村里出来的,还能挑你的理?”李雅兰问。

祝晓敏强调:“可这是我的衣服。”

“你的怎么了?我是你妈,你的就是我的。”李雅兰也恼了。

祝晓敏又喘不上气了,看着她好一会儿,慢慢的问:“让我哥装病不下乡,后为给我买的招工指标也给了他,后来,为了给他攒钱娶媳妇,也不再给我寄钱,这些事,我爸也是同意的?”

“你这是什么话?那是你哥,你贡献一下不应该吗?你爸怎么会不同意?”李雅兰一脸的不悦。

所以,爸爸也是同意的!

祝晓敏坐不下去了,仓促的起身,抓了大衣套上:“我还有事,就不吃饭了。”说完,抓起自己的挎包就往门外走。

李雅兰立刻喊:“你爸还没回来呢。”

祝晓敏头都不回的说:“我等不到了。”一把拉开门出去。

李雅兰喊:“那你明天过来?话还没有说完呢。”

祝晓敏没有再答,离开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

祝晓峰听到声音,开门从另一间房出来,探头往外瞧瞧,手里还捧着已经没多少肉的鸡架,问:“怎么就走了?”扬声喊,“晓敏,明天再来买两只烤鸡。”

祝晓敏权当没有听到,拐个弯冲下楼去。

跑出楼门,外边的冷风一吹,心里的一团怒火才算是压下去,脚步停下,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景物,一时心里一片迷茫。

回去,她是不回去了,可是,她是为了见家人回来的,现在她又该去哪里?

半上午,大院里已经有人走动,有一个中年女人向她看了几眼,突然问:“这不是老祝家的晓敏?是晓敏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祝晓敏这才回过神来,向中年女人仔细看一眼,也认出来,勉强笑笑招呼:“是江姨啊,我办事路过,回来看看,这就走了。”

江姨“哎哟”一声,“你这一走,有六七年了吧?怎么好不容易回来,也不住几天就走?”过来拉着她的手问,“你妈没说,什么时候想办法把你调回来?”

祝晓敏摇头:“我结婚了,估计回不来了。”说着慢慢往外走。

江姨一愣,确认的问:“嫁给村里的人了?”问完又怕她多想,“只要人好,对你好,也不要紧。”

祝晓敏心里一暖,微笑说:“也是知青,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江姨连连点头,又有点惋惜,“只是这么一来,你更难回来了。”

祝晓敏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笑容,漫不经心的说:“知青下乡,本来就是去扎根农村的,走的时候就想到了。”话说的漂亮,可说到最后,喉咙还是发干,看着到了大院门口,向江姨说,“江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江姨停住,点头说:“下次回来,到江姨家坐坐。”看着她挥手,又看着她走远,摇头叹气,“老祝家就这一个闺女,真是舍得。”说完,又转身回来。

祝晓敏加快脚步,直到拐一个弯,走出江姨的视线,这才缓下来,放眼望去,前边的街道熟悉又陌生。

江姨记的不错,这已经是她下乡的第六年了,而她的记忆不止是这六年,而是穿过两世时光,匆匆五十余年。

这条街道,在她的记忆里早已经褪色,现在看在眼里,也无非树高了些,房子旧了些,整条街也萧条了些。

祝晓敏信步往前走,前边的墙上,贴着红红绿绿的标语,又让她的记忆多了些颜色。

对了,再往前就是她的母校,她毕业的那年,她母校的校长被打倒,就在这条街上游街,校长十二岁的儿子站出来,指着父亲揭发十条罪状,当天晚上,校长上吊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