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今日刚回到家,就被丫鬟通知赶紧去荣庆堂,贾母要见他。
这厮一听就知道肯定有要事发生,于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穿着官服就匆匆来到了荣庆堂。
当他刚踏入荣庆堂时,就看贾母坐在云床上,一脸的阴沉,自己的媳妇凤姐一脸尴尬的站在一旁。。
王夫人、贾政则是坐在一旁神色有些古怪。
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迎春坐在椅子上双目垂泪低声哭泣,湘云、宝钗和惜春三女正低声安慰她。
看到此情此景,贾琏忍不住问道:“哦……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到贾琏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贾母冰冷的声音当即传了过来。
“链哥儿,你过来,老婆子问你点事。”
看到贾母问话,贾琏不敢怠慢,赶紧快步来到贾母跟前,弯下了腰,“老祖宗,不知您命人唤来孙儿有何事吩咐?”
看到贾母气成这样,贾琏赶紧跪了下来,“老祖宗,这事真不是孙儿的本意。
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石呆子的案子发了,父亲也银子被发配去了贵州,整件事情便是这样了。”
只是贾母说完,却不见贾琏吭声,她刚想发火,就看到贾琏无奈道:“老祖宗,非是孙儿不愿意退银子,而是那些银子早就被父亲挥霍一空,孙儿哪来的银子还给人家啊。”
贾琏一听便知道坏了,肯定是那孙绍祖找上门来了。
面对贾母的斥骂,贾琏不敢躲闪,只能跪在地上任由贾母敲他,等到贾母骂完后才低声道:“老祖宗,此事千错万错都是父亲和孙儿的错,您老人家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可您也知道父亲和瑜哥儿向来不对付,这事自然就没办成。
“老婆子问你,你老子先前是不是收了一个名叫孙绍祖的卫指挥使的五千两银子?还将迎春许配给了他?”
贾母气得身子直颤,指着贾琏破口骂道:“你们爷俩不愧是亲生的父子啊,为了五千两银子便将你妹妹给卖了?有伱这么做哥哥的吗?”
按理说,事没办成,银子便应当退回去。
听了贾琏的话,贾母不禁老泪纵横,连连道:“作孽……作孽啊……为了几把扇子,便将亲生女儿推入了火坑,老婆子怎么生了这么个逆子啊!
现在那个畜生倒是跑到贵州里清静了,却把麻烦扔给了家里人,早知如此,老婆子当年就不该把他生下来!”
可那些银子父亲已经花了,实在没法子之下,父亲便对孙绍祖说要将迎春许配给他,这五千两银子便算是聘礼了。
“老祖宗,您请说。”
贾琏定了定神,问道:“老祖宗,那孙绍祖是不是上门询问了?”
他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承认了,“回老祖宗的话,确有此事。”
现在你赶紧将银子退还给人家,再将事情说清楚,明白吗?”
当初父亲看上了那石呆子的那些扇子,想要花重金买下来,怎奈银子不凑手,正巧那孙绍祖上门,他给了父亲五千两银子,想央求父亲将他介绍给瑜哥儿认识。
原本父亲说那只是缓兵之计,待过些日子银子凑手后便将银子还给他,然后找个借口将这门亲事推掉即可。
“好……好啊……”
“混帐话!”贾母气得举起拐杖敲了贾琏两下,“难不成你真要为了那五千两银子毁了你妹子一辈子不成?”
贾母看到贾琏到来,猛的一戳手中的拐杖,冷声道:“链哥儿,你再近点,老婆子有一事要询问你。”
“哼……你还有脸问。”贾母指着他喝道:“若非你们父子贪了他五千两银子,人家又岂会上门追讨。
“逆子……老身怎么就生了那么一个逆子啊!”贾母一边用拐杖敲着地面一边恨铁不成钢道:“你们爷俩也不想想,倘若这事传了出去,咱们荣国府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贾琏跪着不敢吭声,心里也是委屈极了。
这事跟他压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全都是他老子干的好事,就连银子他也没有花一分,可偏偏他还不能说,他可太委屈了。
还是一旁的凤姐心疼丈夫,忍不住说道:“老祖宗,依我看啊,那孙绍祖的真正目的,求娶迎春是假,想要走瑜哥儿的路子是真。
他不是想见瑜哥儿吗,咱们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瑜哥儿,让瑜哥儿找个时间见见他不就好了吗?
届时,这门亲事自然也就不成了?”
凤姐的话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坐在椅子上如同受气小妇人的邢夫人原本低着头不敢吱声,听到凤姐的话后,赶紧附和道:“对啊老太太,链儿媳妇说的有道理。
这事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大不了咱们请瑜哥儿见见那孙绍祖不就行了吗?难不成到时候他还好意思再跟咱们要回那五千两银子不成?”
贾母无奈的摇摇头,厌恶的瞅了瞅邢氏,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目光短浅,事情若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她将目光看向了贾政,“政儿,此事你怎么看?”
贾政无奈摇了摇头,“回母亲话,此事孩儿也有些看不透那孙绍祖到底是何目的。倘若他只是有意结识三思,直接上门拜访三思便可,为何要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倘若真的仰慕迎春也不大象,毕竟他也从未见过迎春啊?”
贾母一听也有些糊涂了,喟然长叹一声,指了指众人,“你们啊……老婆子就知道想靠你们啥事也办不了,还是等大丫头过来再说吧。”
“元春?”
贾政有些不解:“母亲大人,此等小事,咱们自个处置即可,犯得着让元春过来吗?”
贾母轻哼了一声:“小事?老婆子算是看明白了,你们一个个全都是不成器的。
办点小事还凑合,遇到大事还是得看大丫头和瑜哥儿他们。”
贾政不禁哑然,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即便想否认都没底气。
说话间,一名婆子匆匆赶来。
“老太太,大小姐回来了。”
“快……快让大丫头进来。”
伴随着贾母欣喜的声音,身形婀娜摇曳的元春和探春在侍书、抱琴和金钏的陪伴下快步进入了荣庆堂。
二人走到贾母跟前行了个礼齐声道:“老祖宗、父亲、母亲安好。”
“好好……快起来……”看到二女到来,贾母的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快……都过来坐在老婆子身边。
诶哟,三丫头你可是有了身孕的,可不能坐凉的地方。鸳鸯赶紧拿个锦凳过来给三丫头垫上。”
元春看着跪在地上的贾琏,捂嘴笑道:“老祖宗,到底出了什么事,链二哥怎么会跪在这里?莫非又去偷了哪家的小媳妇了?”
被元春这么一说,贾母这才意识到贾琏还跪着呢,轻叹了一声,“若是偷了人家的媳妇倒也罢了。
唉……链哥儿你且起来吧,若非看在大丫头的面子上,老婆子非得罚你跪上好几个时辰不可。”
得到贾母应允后,贾琏这才在凤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
等到二女落座后,贾母打量了一下好奇的问:“对了,林丫头呢,她怎么没过来?”
元春笑道:“林妹妹适才随夫君去拜见姑父了,听说姑父有事要和夫君商议。”
王夫人不悦道:“你这丫头也忒不懂事,老太太难得喊你们过来一趟,怎么还推三阻四的,你也不劝劝瑜哥儿。”
元春笑道:“母亲有所不知,这两天朝中已经为新的辽东督师的人选吵得不可开交。夫君这次过去,估计也是跟姑父商议这个问题吧?”
贾政听后训斥道:“三思去寻如海那是有正事要做,你一介妇道人家不懂就不要瞎掺和?”
王夫人一时哑然。
元春见状劝道:“父亲,母亲她也是一时心急多说了两句,您就别怪她了。对了,老祖宗,您还没说,这次急着喊孙儿过来到底有何要事呢?”
贾母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还是让链哥儿来告诉你吧。”
被刚才的罚跪搞得膝盖还酸麻不已的贾琏红着脸将自家老子收了孙绍祖的银子,随后将迎春许配给人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了贾琏的叙述,元春和他探春也听呆了,俩人怎么也没想到,贾赦的心性居然凉薄到了这种地步。
探春更是忍不住说道:“赦大伯也太不像话了,怎么为了五千两银子便将迎春姐姐这般轻易许配给了人,这不是卖女儿么?
现在好了,人家找上门来,他倒是发配去了贵州落的干净,却让咱们替他擦屁股。”
“谁说不是呢。”贾母也叹了口气,“这个孽障,早知如此,当年老婆子就该让老公爷将他扔进京营里狠狠的操练他一番才是,只恨一时心软,以至于养出这般混账的性子。”
坐在王夫人下手处的邢夫人虽然露出尴尬之色,但心里却是暗恨。
“这个庶出的贱婢,不就是靠着瑜哥儿的宠爱混了个五品宜人的诰命么,神气什么呀?居然也敢讥讽长辈?”
元春听后沉吟了良久,才问贾母:“老祖宗,那您唤我等过来是想要我们做什么呢?”
贾母道:“对于外面的事,老婆子也不大懂,但总觉得这个孙绍祖明知你赦大伯已被发配贵州,自己没有婚书的情况下跑来拜访你老子,让咱们履行之前的承诺将二丫头嫁给他,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老婆子一时也弄不明白,这才找你过来问问。”
元春冷笑一声,“还能有什么目的?无非就是逼着您将孙儿找来呗?如今他这个目的不是已经达成了么?”
听了元春的话,贾母和众人依旧是一脸的懵懂,惟有贾琏和宝钗似乎若有所思。
元春继续道:“那个孙绍祖不过一小小的五品卫指挥使,哪来的胆子跑到荣国府来威胁?
若说背后没有人指使,打死孙儿也不相信。
再者说了,倘若咱们迫于压力,将二妹妹许配给他,他立刻就和荣国府成了亲戚,他顺带着便可以靠过来搭上夫君这条线,届时从大同调到京营,弄个游击将军什么的岂不比在大同好得太多?”
听到这里,贾政皱眉道:“倘若咱们不同意将二丫头许配给他呢?”
元春不假思索道:“那更好了,他便可以将此事在京城大肆宣扬,让荣国府成为一个笑柄。
倘若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搞不好甚至还会惊动陛下,届时问题可就大了。”
“砰!”贾政怒拍桌子:“好贼子,心思居然如此歹毒!”
贾母先是愤怒,随后也变得有些慌张起来,“大丫头,那咱们要如何应对才是?难不成咱们真要将二丫头许配给他?”
听到贾母的话,迎春吓得又哭了起来,一旁的宝钗和湘云、惜春三女赶紧低声安慰。
元春冷笑道:“许配给他?做梦呢,咱们贾府的女儿哪一个不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孩,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心思如此歹毒之人?
老祖宗,您老人家不用担心,这件事等夫君回来后,孙儿再跟他说一下,断然不会让二妹妹的终身托付给这种人。”
就在元春安慰贾母的时候。
在林府的后院里,贾瑜陪着林如海在院子里品茶。
林如海笑道:“三思啊,这些日子你们军机处干得不错呀,无论是太上皇还是陛下都对你们赞不绝口呢。”
贾瑜道:“岳父大人,小婿再三说过,专业之事就要交给专业之人来做。
以前内阁在处置边关事物时,由于对军务不熟悉,甚至出现了六七月份,往江南大营运棉衣的笑话。”
现在则是没了这方面的担心,毕竟无论是东平郡王、西宁郡王还是王子腾他们,对于军务都是门清,做起事来也是有的放矢,避免了许多浪费。
“很好。”
林如海一脸的欣慰,随后他似乎漫不经心的问了句:“三思,你对辽东局势怎么看?倘若真让熊宗渊当了辽东督师,能保持住目前的局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