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如海的书房里,书架上摆放着古籍典籍,青瓷花瓶里插着一束干凋的梅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书桌上摊开一本泛黄的古图纸,墨迹斑驳,显现出岁月的沧桑。
窗外透进来的晨光洒在书房内,将书房照得亮堂堂的。
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林如海和袁英德同时转过头,看到贾瑜的身影
只见一身麒麟袍的贾瑜走了过来,先是朝林如海拱手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林如海含笑点了点头:“三思你来了……来来……这位是顺天府尹袁大人,你应该认识吧?”
贾瑜转头看了袁英德一眼,淡淡道:“袁大人小婿当然认识了,当初小婿初来神京,犯了事后可是承蒙袁大人关照呢。”说道‘关照这个词时,还加重了语气。
当初贾瑜初来乍到,一介白丁的被金沙帮给盯上了,派出三名青皮想要将他掳走,却被奋起反抗的贾瑜杀了两人重伤一人。
事毕之后,贾瑜便被顺天府尹给收押,虽然最后他被放了出来,但袁英德却将他的秀才功名给革了。
这玩意就跟后世一名年轻人,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从985毕业,却因为被人霸凌,不得已还了手,最后被判定为互殴,还被开除了学籍,收回毕业证。
换做心理承受能力稍差的人,恐怕就得当场崩溃。
现在,又见到袁英德,贾瑜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袁英德面色一沉,冷然道:“贾侯爷,老夫知道你心里还在怪两年前老夫将你革除功名之事,但老夫子自认为当初并没有做错,即便重来一次,老夫依然会这么做。”
贾瑜淡淡一笑:“是啊,也正是因为如此,神京前些年在袁大人的治理下,坑蒙拐骗杀人放火之事才层出不穷,大有愈演愈烈之势,连金沙帮这等无恶不作之人才得以常年逍遥法外。”
袁英德神情一怒,贾瑜这是在讥讽他尸位素餐么?
他刚想反讥,林如海眉头一扬,“三思……袁大人两袖清风为官清正,岂是你说的那么不堪,还不快快向袁大人赔不是。”
贾瑜晒人一笑,摇了摇头:“其实,在小婿看来,为官清正不一定就是个好官,有时候,沽名钓誉之人当了官,比贪官的危害更大。”
“贾瑜,你敢说老夫是沽名钓誉之徒!”
袁英德气得胡子都颤抖起来,指着贾瑜喝道:“你跟老夫说清楚,否则老夫绝不与你罢休!”
书房里,袁英德站在书房中央,颤抖着胡子显得异常愤怒。
高大的身躯笼罩在阴影之中,铁青着脸上布满愠怒之色。
对面则是身穿麒麟袍的贾瑜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伱还敢说自己不是沽名钓誉?那些青皮原本就是要杀人夺宝,本侯当时若不痛下杀手,早就性命不保,可你却不分青红皂白革了本侯的功名。
还指责本侯心狠手辣,难道不是在沽名钓誉吗?”贾瑜冷哼道。
袁英德不甘示弱,声音依旧坚定,“你身无才华,下手狠毒,何以配得上秀才之名!”
林如海看到袁英德和贾瑜俩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赶紧站了出来。
“袁大人、三思,将不可愠而致战,你们二人一个是顺天府尹,一个是京营节度使,怎么一见面便争吵,传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贾瑜深吸了口气:“既然岳父大人都这么说了,小婿今日便不再跟他吵了。”
袁英德冷哼一声,显然也同意了林如海的提议。
几个人重新坐好,林如海才对贾瑜道:“三思,你见过玉儿了吗?”
“见过了。”
贾瑜点点头:“小婿今日来此,一是来探望您和玉儿的,二是来与您商议一下和玉儿的婚事,看您还有什么需要小婿去做的?”
林如海淡淡笑道:“你与玉儿的婚期早已定了下来,还有大半个月便要举行,这点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玉儿毕竟是兼挑之妻,与你成亲后倘若还和你一起住在定远侯府里,日后你二人诞下子嗣怎么办?总不能也还住在定远侯府吧?”
贾瑜挠了挠后脑勺,林如海的话是有道理的。
林黛玉身为兼挑之妻,和元春那可是姑嫂相称的,倘若婚后住在定远侯府,那可是会惹人笑话的。
“岳父大人,小婿明白您的意思。
赶明小婿便让人寻找一处府邸,作为玉儿的的住所,只是想要寻找到一处合适的府邸却不是一两日能完成,您得容小婿一点时间才行。”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老夫等得起,可婚期等得起吗?
十多日后便要大婚了,莫非你想将新房放在定远侯府不成?”
林如海当然着急了,真要将婚房放在定远侯府,他的老脸都要丢光了,堂堂一个未来的阁老,唯一亲生女儿结婚,连新房都要和别的女人挤在一起,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只是他再不爽,也知道这件事还真不能赖人家贾瑜,他也是昨天才从班师回朝,就算是想找房子也没那么快啊。
最后无奈道:“老夫知晓你刚班师回朝,所以府邸早就替你买好了,距离宁荣街不远,待会你让老林带你去瞧一眼,看看还有什么是要添置的,有什么需要的告诉老林,他自然会派人去买。”
“谢岳父大人。”
贾瑜赶紧站起来朝林如海拜谢。
娶人家的女儿,女方还送府邸,这样的岳父可还要得?
简直太要得了,此时不谢更待何时?
林如海捋须笑道:“你先别谢我,老夫十多年未来京师,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买一座府邸,这件事还多亏了袁大人,你要谢就谢他吧。”
贾瑜:…………
“特娘的,怎么是这个老头?”
贾瑜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老子刚和这老头对喷,现在却让我谢他,你玩我呢?
不过不爽归不爽,但他也知道,林如海刚回京,在京师的人际关系并没有恢复,想要买到一座合适的府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些事不是有银子就行的,没有关系你就算提着猪头都不知道拜哪座庙,所以请袁英德这位时任顺天府尹的地头蛇帮忙才是最正确的事。
不爽归不爽,但人家帮了忙,却梗着脖子装不知道这不是贾瑜的性格,这个人情他得领,虽然人家冲的是自家岳父而不是他这个人。
但君子论迹不论心。
深吸了口气,贾瑜还是朝袁英德拱了拱水:“袁大人,这个人情本侯领了。不过本侯也不白领你的人情,这里有个小玩意,赠与大人,聊表寸心。”
说完,他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个眼镜盒递给了袁英德。
“听闻袁大人有些老视,您戴上这东西试试看,是否能看得清楚。”
袁英德原本是不打算要的,事实上,当官当到了他这个职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只是当他听到贾瑜说的这东西戴上后可以看得清楚,他便是一怔。
随即拿过眼镜盒,打开后凛然看到一副老花镜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他小心的拿起眼镜仔细打量了一会问道:“老夫听说,前些日子圣上得到了一副西夷人传来的玩意,戴上后视物格外清晰,从此以后批阅奏折便方便了许多,莫非便是此物不成?”
“正是。”贾瑜点点头,算是变相承认了昌平帝那副眼镜是自己送的。
这个没有电灯的时代对于读书人可不友好,因为一晚上屋里便是漆黑一片。
读书人想要看书要么点蜡烛要么点油灯。
但是前者太贵,后者点起来后烟雾缭绕。
最重要的是,不管是用哪种来照明,长期下来都会非常的伤眼睛,而导致近视或者散光。
历史上有名的近视眼有很多,诸如周文王、韩非子、司马光、欧阳修、陆游、纪晓岚等人,都是有名的近视眼。
袁英德作为读书人自然也不例外,作为顺天府尹,他每天要阅读的卷宗可不少,面对那一摞摞厚厚的卷宗甭提有多痛苦了。
虽然从内心上讲,他非常不愿意拿贾瑜的东西,但身体却很诚实的接过眼镜,尝试着戴上去,只是这一戴上后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试想一下,一个原本目不丧明,看什么东西都是模糊,稍微远点的东西就看不清的人,突然发现自己的视力居然恢复到了少年时期,无论什么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惊讶和喜悦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戴上眼镜观察了周围好一会后,袁英德这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故作淡然的对贾瑜道。
“既然你说了要用这小玩意还了老夫的人情,那老夫就姑且收下了,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
贾瑜轻哼一声,没有理会这个老头,而是转过头对林如海道:“岳父大人,再过几日便是庭推了。
虽然此次庭陛下已经定下了调子,但小婿听说除了您和袁大人外,陛下打算还要让一名新党入内阁,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林如海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咱们大夏的内阁自打成立以来,大部分时候都是七名阁老。
也就是前些年陛下受到的掣肘太多,且浙楚两党斗得实在太厉害,所以才一直任由内阁的人减少却从不提拔新人入阁。
这次陛下想一下召三名新党入阁,便是想打破内阁由楚浙两党把持的局面。
楚浙两党也知道老夫和袁大人入阁已成定局,不好阻拦,所以他们将目光放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贾瑜询问道:“那个人是谁?”
林如海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袁英德。
袁英德缓缓道:“此人便是岳麓书院的山长景三和景先生,此人在江南一带名气极大,陛下召他入京,便是想要借助他的名气压下楚浙两党中人,因为反对他入阁的声音也是最大的。
理由也很充沛,景先生从未出过仕,骤然入阁,恐怕会坏了朝廷大事。”
贾瑜点点头:“他们的顾虑很对啊,试想一下,一个从未当过官的人,突然间当上了内阁阁老,换做谁都会担心啊。”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这是重点吗,重点是……只有景三和先生入了阁,咱们新党才有能力跟楚浙两党掰腕子,否则仅凭老夫和袁大人两人,在内阁很难跟其余四人相抗衡,你明白吗?”
“明白!”
贾瑜撇了撇嘴,“说白了,就是市井青皮打架一样,看谁人多呗。”
“你……”
林如海为之气结,但也不得不承认,贾瑜说的确实有道理。
说白了,内阁的人数为什么一定要单数,为的就是在遇到重大问题,需要举手表决的时候派上用场呗。
不过,林如海对贾瑜道:“过些日子庭推的时候,你要记住,务必要支持景三和先生,倘若景先生不能入阁的话,仅凭老夫和袁大人两人,想要跟汪知节等人抗衡实在太吃力了。”
贾瑜好奇道:“岳父大人,庭推不是文官的事吗,小婿可是武将啊,也有庭推的权利?”
看到贾瑜真的什么都不懂,林如海不得不解释道:“一般情况下,庭推确实属于文官内部的事情,武官是没有发言权的。
但事无绝对,倘若庭推时,遇到争议极大的事情,按照惯例陛下还是要询问武官亦或是勋贵们的意见的。”
“哦……小婿明白了。”
贾瑜点点头,原来古人也是很有政治智慧的嘛,当内部两股势力僵持不下的时候,那就需要来自外部的力量来推动了。
三人说着说着,时间很快便来到了午时,梅姨进来请三人到偏厅用餐。
贾瑜自然是不会客气,迈步便朝着偏厅走去。
原本他以为袁英德会趁机告辞,没曾想这老头居然一点也不客气,紧跟着他来到了偏厅。
而此时,黛玉已经领着雪雁、紫鹃以及几名丫鬟等候在那里。
看到贾瑜三人到来,黛玉便笑盈盈的迎了上来,先是问候了林如海后,便向袁英德见礼。
袁英德看到黛玉也不禁叹息道:“早就听闻令爱是一位秀外慧中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