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虎贲营入城的同时,原本在城内趁着混乱之际在各街道趁火打劫,掳掠财物女子的青皮无赖,盐商家丁护院看到大军入城后吓得狼奔豕突。
所有人纷纷四处逃散,不少人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的高声惊呼:“不好了,官兵进城了,全都是火铳兵,有上万人之多。”
兰仁宪、栾体立等扬州官员们也很快收到消息。
“大人,那些虎贲营的士卒突然出现城外,持定定远伯将令和兵部公文,守城军士不敢阻挡,他们杀进来了。”
“各位大人,定远伯要镇压我士人百姓,这可如何是好,请兰大人、栾大人和吴老爷赶忙谋个方略出来。”
巡抚衙门里,扬州各级官员和盐商们齐聚一堂,不少人七嘴八舌,全都是神色仓惶。
一些商贾们大声喧哗,个个脸若死灰,很多人甚至已经打定开跑的主意。
兰仁宪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贾瑜胆敢派大军进城,栾体立更是脸色发白,只见他强打起精神,说道:
“诸位不要慌,不要慌,本官就不信,此等朗朗乾坤之下,那贾瑜敢做那等天怒人怨,欺压士人百姓之事,他就不惧言官凿凿,青史铁笔吗?”
“对……”丁守道也附和道:
“不错,我等乃是为民请命,激昂大义,虽蹈死而不顾,即便赴死也是死得其所。
大丈夫明死生之大也,匹夫之有重于社稷。便是贾瑜压迫士子和扬州义商,我等依然从容而不惧!”
只是丁守道虽然口中嚷着从容赴死,但仔细观察之下依然能看到他两条腿在不停的打着摆子。
贾瑜居然如此果断的调动大军入城,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在先前的设想里,贾瑜在扬州城里不过区区五百士卒,即便再加上林如海手中的那数百盐丁也不过上千人,即便双方撕破脸他们也毫不畏惧。
可一旦加上虎贲营的上万大军那就完全不同了。
虽然他们身处江南,但也听说过虎贲营的大名。
那可是打得蒙古鞑子都能甘拜下风服软的虎贲之师啊,就凭他们手中那几千名由衙役、护院、家丁和地痞组成的杂牌军,想要硬碰硬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不少人的心里都泛起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可老话说得好,开弓没有回头箭。
计划已经展开,市也罢了,人也撒出去了,想要撒手不干这怎么可能?
最后还是丁守道最为光棍,他咬着牙道:“诸位,我等上去与虎贲营论理,看他们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屠杀我扬州之商人士子!”
兰仁宪眼珠子一转,也高声道:“对……本官也想看看,那贾瑜是不是真的如此丧心病狂。
只要他敢伤害一名书院的士子,本官定要上书弹劾他一个残害士子之罪!”
“各位父老贤达,大伙一起去啊!”知府栾体立也举起手臂高声疾呼。
在兰仁宪、栾体立、丁守道的鼓动下,商贾们纷纷走上街头,蜂拥而前。
那些商贾不愧是做生意的,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啪啪响。
他们让书院的学子们走在前面打头阵,自己则是跟在后面,高举横幅,一路高呼,迎着巡盐御史府方向而去。
在他们的周围,则是大批的家丁、地痞青皮等人手持砖瓦石块,或三五成群冲在前面,或是散居周边,众人浩浩荡荡而行。
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刚才还在高声喊着同去的兰仁宪、栾体立以及大部分官员全都不见了踪影。
忽然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接着是惊呼声响起,潮水般的地痞家丁和暴民突然往回狂奔,他们一边跑还一边声嘶力竭地高喊:“虎贲军杀人了,官兵杀人了……”
听到枪声的丁守道等一众商贾全都呆住了,周围的商贾以及少部分学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贾瑜……贾瑜他居然敢真的杀人?”
混乱中,整齐的脚步声依旧在扬州城里响起,一个个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了出来:“奉定远伯军令,虎贲营入城平乱,捉拿囤积居奇、贩卖私盐的奸商。
从即日起,扬州城全部戒严。
包括各级官府以及衙役乃至百姓,必须即刻返回家中,切勿在大街逗留。
不许超过五人以上聚众、切勿暴动,但凡有打砸抢、对官兵、官府侮辱者,将以悖逆、谋反罪论处,格杀勿论!”
“虎贲营乃是奉了陛下以及兵部之命前来扬州,我等也是一支仁义之师,绝不会骚扰大夏百姓。
所有人等在家安静等到局势平定,毋须惊慌。”
扬州作为江南有名的繁华之都,占地面积足有数十平方公里,人口数十万。
别看虎贲军来了一万多人,但分摊到偌大的扬州城里,也只能说勉强够用而已。
伍云春和谢有元两人分别率领五千人从东西方向入城,他们按照事先制定好的计划呈拉网式的前进。
就比如说谢有元,此时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穿红白相间的军服,头上戴着雪白锃亮的头盔,手中拿着军刀。
而他身后的火枪手们也穿着和他一样的军服和头盔,手持上了刺刀的仿棕贝丝燧发式前膛枪。
所有士兵持枪而行,迈着整齐的步伐,士兵们肃杀气势立时震得周边一阵失声。
而作为事发时被学子、百姓和商贾重点围攻对象的巡盐御史府门前却又是一番景象。
能围攻这里的全都是对贾瑜仇恨最大,也是胆子最大的人,这些由学子、商贾和地痞、无赖组成的队伍,乍一听到虎贲军入城时,他们先是稍微混乱了一下,随后便开始躁动起来。
突然,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打死这个奸贼……为民除害!”
随后,如雨水般的石块和砖瓦便朝着贾瑜打了过来。
“大人小心!”
贾瑜还没说话,一旁的赵秋白便一把扑了过来挡在他的前面。
“啪!”
只听到一声闷响,赵秋白的额头上立刻就挨了一记,鲜血瞬间便从他的额头上泊泊流了出来。
看到赵秋宝这个亲兵队长为了保护自己受了伤,贾瑜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厉声高射道:“所有人听命……开火!”
“开火!”
早已在心中充斥着愤怒的火枪兵们毫不犹豫的举起了手中的火枪对准前方的人群扣动了扳机。
啪啪啪啪”
在一阵阵巨大的枪声响中,人群里血雾乱溅,为首的十多名学子和暴民全都被打飞出去。
他们滚倒在地后,中弹的剧痛立时传遍全身,看着身上血肉模糊的大洞,他们凄厉地喊叫起来,在地上来回翻滚。
“啊!”
看到前面那些中弹的人那痛不欲生的惨样,他们身后的商人与学子队伍里当即发出了惊恐的叫声,人群立刻炸开了锅。
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十多名从未见过血的学子和暴民像是失心疯一般朝着贾瑜这个方向跑来。
已经开了枪的火枪兵们可不会惯着他们,伴随着一声高喝。
“开火!”
震耳欲聋的火枪声再次响起,腾起的硝烟中,这十几名跑过来的学子和暴民通通被打翻在地。
剩下的学子和地痞、暴民等人终于认识到自己碰上硬茬子了,这位丛京城来的定远伯是真的敢杀人的。
一名学子下意识的想要逃,迎面吃了一记重重的枪托,立时脸面开花,血流如注。
剧痛之下,他捂着脸面,跪倒在地,痛得尖声大叫起来。
“所有人不得枉动,否则以辽东细作论处,格杀当场!”
在火枪手们严厉的喝令声中,乱成一锅粥的由商贾、学子、青皮、暴民等人组成的队伍就像是被围起来的羔羊般终于停下了混乱的脚步。
这些人一个个面无人色、呆若木鸡。
还有他们周围的地痞、家仆与学子们也慌忙跪倒在地。
有人惊觉自己手中还拿着石块,也赶忙偷偷扔了。
只是这么一安静下来,他们立刻就闻到了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尤其是在阳光下暴晒后,更是四处弥漫着。
看着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听着伤者凄厉的惨叫和呻吟,很多人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开始呕吐起来。
一些人更是一边呕吐一边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视死如归”的气势。
由于局势逆转得实在太快,一些人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几名学子更是低声呢喃:“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其实,这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巡盐御史府,还在其他地方上演。
巡抚衙门里,兰仁宪、栾体立等一众扬州官员齐聚一堂,当他们听到入城的虎贲军士卒们居然真的对着那些学子和商贾们开枪后,不少人更是当场吓瘫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栾体立突然一把抓住了兰仁宪的胳膊大声问道:“他贾瑜怎么敢……他怎么敢朝着扬州城的学子和商贾们下杀手的?
他难道就不怕引起反噬吗?他这么做的话,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不会放过他的!”
兰仁宪面色铁青,良久才憋出了一句:“他一定是疯了。”
“抚台大人,贾瑜他肯定是在替林如海报仇。”
一名官员突然喊道:“贾瑜可是林如海的侄子,咱们下毒害死了林如海的一家,贾瑜如何肯善罢甘休,他这是要和咱们同归于尽啊!”
其实,林如海一家被下毒害死之事,除了兰仁宪、栾体立以及丁守道等有限的几个人外,知道的人非常少。
可现在,这名官员在受到刺激之下当场就把这件事给捅了出来,一时间也让所有人都心中大震。
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多少年来,官员们向来秉承着祸不及家人的原则。
你在官场上怎么斗都没事,可你要是对着同僚的家眷下手那就太犯忌讳了,尤其用的还是下毒这种龌蹉的手段。
这也让官员们看向兰仁宪和栾体立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警惕和忌惮。
今天你们可以对林如海的家眷下毒,焉知你明天会不会对我们的家眷下毒呢?
要知道,许多事情,有的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看到许多下属和同僚投来的目光,兰仁宪心中惊慌的同时也燃起一股怒意,他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而那名官员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吭声了。
“大人……不好了……”
这时,一名衙役跑了进来,脸上带着惊慌之色,“丁老爷已经被从神京来的官兵给抓住了,如今那些官兵正押着他朝丁家而去。
还有许多官兵正在朝其他盐商的宅子而去,看样子他们要抄那些盐商的家。”
“岂有此理,他们怎么敢?”
兰仁宪拍案而起,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盐商们被抄家按理说并不关他的事,但有句话说得好,拔出萝卜带出泥,他和盐商的关系太近了,一旦盐商们被抄家,谁知道会不会从里头抄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
“大人,不能再让贾瑜如此张狂下去了。”
和兰仁宪抱着相同看法的官员并不少,当场就有人愤愤道:“扬州是扬州人的扬州,绝不能让贾瑜如此胡来。
贾瑜如此嚣张不就是仗着他手中的那营兵马吗?
他有虎贲营,咱们也有江南大营啊。
您赶紧给江南大营的路总督去封信,恳请他老人家发兵,请他救救扬州的父老乡亲啊!”
兰仁宪只是思索了不到一分钟,便当即做出了决定。
“好……本官立刻给路总督发去公函,请求路总督赶紧发兵,解救扬州百姓于水火。”
兰仁宪并没有犹豫太久,当场便写了一封公函,签名后又盖上了印章,便派人出城求救兵去了。
至于那位路宏华总督会不会来?
这点兰仁宪并不担心,这些年那位路总督从盐商的身上捞到的好处可不比自己小,现在也该轮到他出力了。
写完这封信后,他又给金陵的甄家也去了一封信。
就在虎贲营在扬州城内大肆弹压那些暴民、商贾的时候,一封封书信也从扬州城飞向了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