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夏生产这一日天气极好,天空万里无云。
许秀捧着李渊新给她寻来的话本子,里面的才子佳人经历重重磨难最后终成眷属,明明应当是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她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无端端地她就觉得心慌,在榻上一会儿趴着一会儿躺着,就是静不下心来。
“白芷,去给我泡一壶静心茶来。”她烦躁地爬起身来,揉了揉乱云一般的头发,将自己的心浮气躁归结于外面天气太燥热了。
白芷领命下去之后,不过一会儿,便匆匆跑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许秀不由问道。自从她成了许秀唯一的贴身宫女之后,性子沉稳了不少,鲜少有这样慌张的时候。
“皇后娘娘,快、快……”白芷抚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李、李夫人……发动了!”
“什么?!”许秀霍然站起身来,抓着鞋子就往脚上套,“快命人备马车!”
她知道夏夏生产约莫就在这几日,可昨天夏夏还挺着个大肚子进了宫来,两人坐在一块儿说了好一会儿话,夏夏说还一点动静都没有,她肚子里的娃娃大约是个慢性子,说不定还要拖上一段时间。
谁知才不过一天,就已经发动了!
“太医去了吗?稳婆到了吗?夏夏现在在什么地方,不会是在酒楼里面发动的吧?!”许秀一边往外跑着一边问道。
白芷跟在她后面跑:“太医已经赶过去了,稳婆淮安王府早早便请好养在了府里,李夫人发动的地方不是酒楼……”
“不是酒楼就好……你这脸色是什么意思?”许秀一回头就看到了白芷欲言又止的模样。
白芷都快急哭了:“回娘娘的话,李夫人听说,菜场上到了一批淳湍河里的小河鱼,非要去挑些买回去,不小心踩到了水,脚下一滑,就、就……”
许秀一听头都大了:“在菜场上??”
她此刻也顾不得埋怨方夏不小心了,跳上早早便备好的马车上,一叠声地吩咐快些。
方夏生产的时候她是一定要在旁边的,这件事她已经对着李渊念了好几个月,李渊早早便应了下来,故而马车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畅通无阻地出了宫。
“你跟我仔细说说,眼下是什么情况?”许秀抓着白芷问道。
白芷这才喘过来一口气,详细地对许秀说了起来。
原来一早上方夏要去菜场的时候,李潜便不大愿意。方夏的肚子越来越大了,他也越来越紧张,几乎对她寸步不离,菜场那样的地方,人多嘈杂,他怕方夏被别人挤到碰到。若是方夏想要吃鱼,让二丫去买来就是了。
方夏却不知怎么的,一定要亲自去一趟,先是软着声音求李潜,后来见李潜不肯松口,又生了气,李潜一点法子都没有,只好陪着她一起去了。
到了菜场上,那卖小河鱼的摊子前果真挤满了人,方夏不敢和他们争抢,又怕晚了买不到,便让李潜去给她买几尾回来。
李潜将她安置在一处角落里,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在此处不要动,等他去买鱼回来,再一起回酒楼,方夏答应得好好的,可等李潜提着好不容易抢的几尾鱼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她看见李潜,便往前走了两步迎他。
偏那地上就有一小滩水渍,方夏没看到,一个不小心踩了进去,脚下一滑就要摔倒,幸而旁边有个妇人扶了她一把,才没直接摔到地上。
李潜被吓得魂飞魄散,丢了鱼飞奔过来扶住她,一叠声地问她有没有事。方夏摇头说没事,让他快去把鱼捡回来,别被人踩了。
等李潜把鱼捡回来之后,方夏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然而下一刻就僵住了。
“我……我的羊水好像破了……”她小声说道。
生产时会遇到的事情,许秀向她科普了很多,她倒是没有惊慌,还能十分镇定地让李潜快去叫一辆马车来,好送她回府。
甚至她还不忘交代李潜,回府之后先将那小河鱼放到水缸里养起来,要是死了就不好吃了。
李潜这个时候哪里还敢离开她,求了那个扶住方夏的妇人去寻马车,自己又差人往宫里送了信,眼下也不知方夏到底是在府里,还是仍在菜场上。
“李潜这个笨蛋!”许秀快要抓狂了,“他可是淮安王府嫡子,夫人想吃鱼,他就不会让人送到府里给夏夏挑?夏夏挺着个大肚子,怎么能到处乱跑?”
白芷想说李将军已经尽力阻止方夏了,可方夏却一意孤行,然而她知道许秀在对待方夏的问题上,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这事虽然说到底是方夏自己的错,但对着许秀,一定不能这么说。
“就是啊,娘娘交代了李将军那么多次,他还是出了岔子。”白芷小声附和道。
“先去李府!”许秀当机立断,“这么久了,人应当已经回到府上了才是。”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李府所在的那条街上,还未往里走,许秀就看见李府门前乱作一团,淮安王府、方府、李府三座宅子挨着,此刻外头停着两架马车,方夫人与淮安王妃正带着一众下人往马车里钻。
“掉头,去菜场!”许秀扬声喊道。
马车在街口甩了个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娘娘,要不奴婢下去问问两位夫人,李夫人现在身在何处……”白芷险些被甩到车壁上,好不容易抓稳了,问道。
“不用问了,肯定没在府里!”许秀气哼哼地说道,“几家离得那样近,要是在府里还用备马车做什么?”
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脑补一些不大妙的情景了:方夏腹痛不止,面色惨白,躺在一堆白菜土豆垒起来的台子上,怀里还抱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小鱼……
她甩了甩脑袋,暗自骂了一声,不顾会不会被旁人看到,把头伸出去大吼:“怎么这么慢,都没吃饭吗?!”
驾车的侍卫不敢吱声,将鞭子甩得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