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里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外头雨声渐渐小了,却起了风,屋里的蜡烛被吹得忽明忽灭。
骆清似乎是控制住了怒火,又变成了从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早知道李潜没在此处,便不必这样大费周章了。”他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手,旁边站着的黑衣人立刻给他倒了茶,“那蠢货脑子不行,可功夫却不弱,本想着将他迷晕之后杀掉,却不想让他逃过去了。”
他喝了一口茶水,似是不合他的胃口,皱起眉来,随手将那茶水泼到了地上。
太后还抓着许秀的手,许秀能感觉到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已经变了语气。
“表……表哥?”她尽量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来。
骆清挑了挑眉,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在她腹部转了一圈,哼了一声算作应声。
许秀放开了太后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骆清身前:“表哥,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我……我这段时间做戏做得太多,竟不自觉地将自己也沉迷在了其中,你不要怪我。”
骆清微微挑起嘴角:“表妹,我何时责怪过你?”
他笑了起来:“我本想着,你若是能杀了李渊,事情就简单了,可是眼下看来,你做得倒是比我预料中的更好。”
“他如今迷恋上了你,你又怀了他的孩子,让他亲眼看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死在面前,这样才更有趣,是不是?”
许秀往后缩了缩,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来:“表哥,你分明说过、说过等事成之后,要和我长相厮守的……”
骆清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厌恶:“痴心妄想。”
“你已经委身于李渊,甚至怀了他的孩子,还想着能与我在一起,简直是做梦!”
许秀苦苦哀求:“表哥,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啊!当初我是为了你才刺杀的皇上,如今、如今我对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表哥,你不能杀了我……”
一边说着,她一边去抱骆清的腿。
骆清抬脚便想踢,顾念着她腹中的孩子暂时还不能出事,生生地忍住了,甩开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老九那边好戏要开场了,我过去凑个热闹,看好这几个人,卯时三刻,将人带过去!”
说完他便离开了。
四个黑衣人退出了屋子,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许秀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回头便看到太后一脸受伤的神情:“秀秀,你方才的话……”
“骗他的。”许秀小声说道,“我刚才趁机在他靴子上做了个记号,这人虚伪狡诈,不知道会不会骗皇上,要是皇上能瞧见,说不定可以对他警惕一些。”
她走到紫榕跟前蹲下来,手搭上紫榕的脉搏,心就先凉了半截。
“许……许昭仪……”紫榕一说话,就有血沫从唇边溢出,“不必……”
许秀收回了手:“眼下什么都没有,我救不了你。”
“对……对不住……”紫榕断断续续地说道,“主子……答应放过崇……崇福……”
“他说的话可信么?”许秀在刚知道紫榕竟是骆清的眼线时不是不恨她,可是眼下她眼看就要死了,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你为什么不能多给皇上几分信任,等皇上解决完骆清,自然会将崇福接回宫中去,也会护着崇福一辈子。”
紫榕摇头:“不……主子他……有暗桩……皇上……皇上赢不了……”
崇福公主仍蜷在她的怀里,自从骆清出现之后,她好像丢了魂魄,一点声音都没有。
“崇福……”紫榕努力想再摸摸她的头发,可手怎么都抬不起来了,只能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崇福……崇福……崇……福……”
她的声音消失了,许秀抬手合上了她的眼睛。
屋里一时间寂静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楚韵宁才小声说道:“眼下……该怎么办?”
许秀看了一圈,除了她和太后,其余的人对骆清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如果真的等到了卯时,只怕他们都要丢了性命。
她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崇福,对崇福来说,只怕要比丢了性命还可怕。
不能慌,许秀,不能慌!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给自己打气,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她悄声说道,“二丫,二狗,你们过来。”
两个孩子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脸色惨白惨白的,但听到她的吩咐,还是都凑了过来。
“刚才骆清说了,为了能够悄无声息地杀掉李潜,他用了迷药。”许秀心中不由庆幸,幸亏骆清还有几分忌惮李潜,否则整个庄子上的人都要遭殃了。
外头安静得很,连狗叫声都没有。
“眼下整个村子,只怕清醒的,就只有我们几个了。”她说道,“那些黑衣人不知道有多少,咱们硬拼是拼不过的。”
“阿宁,你说楚家住的庄子,离这里只有两座山,是吗?”
楚韵宁点头:“我确实是翻了两座山到的那个古墓。”
许秀快速说道:“二丫、二狗,我要你们两个带着崇福,和阿宁一起逃走。”
“不、不行!”二丫下意识地摇头,“许姐姐,我不能把你丢下来!”
许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放心,骆清一时半会儿不会杀了我的,但是他会杀了你们。”
“只有你们逃出去,才能有机会叫援兵。”她说道,“二丫,你之前说过周围的山路你都认识,你带着他们,翻过那两座山,到阿宁住着的庄子上,叫人回来救我们!”
楚韵宁脸色也有些发白,可看上去还算镇定:“许昭仪,楚家此番出行,只带了几个家仆,并没有护院。”
“那便派人去方家住着的庄子上报信。”许秀说道,“方才听那人说李潜并不在庄子上,他八成是带着夏夏回了方家,你让人拿着这个,夏夏见了就知道是我。”
她塞给楚韵宁一块小抹布:“记着,一定要找信得过的人。”
她看了紫榕的尸身一眼:“你方才也听见了,紫榕说骆清各处都有暗桩,除了李潜和夏夏,我现在不知道可以信任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