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方凌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眼里立时便涌出了泪。
她一向以为父亲不喜欢自己,却没想到,父亲对自己的爱隐藏得那样深,到了这样生死关头,父亲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竟连理智都丢了。
“父亲,”她擦了擦泪水,哑着嗓子说道,“有您这样的话,女儿……死了也心甘情愿。”
她起身跪下,恭敬地朝着方中正磕了三个头:“父亲,您若是如了他们的意,将福隆钱庄交给他们,势必会连累整个方家,女儿不愿您为了我做这样的事。”
“女儿小时候便听您说起过,您年少入仕,从辅佐过先帝,见过当年夺嫡之乱。您认定皇上是明主,倾方家之力追随皇上,如今眼看着大周日渐强盛,难道您真的要因为女儿这一条性命,便背叛皇上,背上一世骂名吗?”
“哎呀呀,你这孩子,不过就是些虚名罢了,骂就骂,我又听不见……”方中正起身想要扶她。
“可是女儿不愿。”方凌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忽然间就合身扑到身后的一个匪徒身上,趁他不备,将他腰间的刀一把抽了出来,径直往脖子上抹去。
“夏儿!”屋子里的人万万没料到竟出现了这样的变故,方中正喊得嗓子都破了音。
一道人影闪过,于衍行冲过去,劈手夺下了方凌手里的刀,将她制住了。
“夏儿,你、你真是要吓死为父了!”方中正抖着手过来看她,“快过来给为父看看,你有没有伤着啊?”
方凌白着脸,挣扎着想从于衍行手里夺过刀来,可力气不敌,被于衍行半拖半扶地压在了椅子上。
那首领拍了拍手:“方宝林好气节,佩服,佩服!”
他转过头对方中正说道:“方大人,您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方正中擦着额上的汗:“如今还说什么气节,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方大人,您还是看好方宝林,别让她再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才是。”那首领威胁道,“若是再来一次,兄弟们手中的刀剑不长眼,说不定就连方大人一并也伤到了!”
“哎呀呀,我知道我知道。”方中正回到自己的椅子上,说道,“能和和气气地解决这件事,干嘛要动刀动枪的,你说是不是?”
“方大人说得是!”去拿纸笔的人回来了,那首领接过来递给了方中正,“方大人,请吧!”
方正中颇有些为难:“那个,这位壮士,我前几日钓上条大鱼,起竿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手腕扭了,你看看你们这些人里面有没有会写字的,能代我写一下?”
那首领冷笑道:“方大人,我刚夸过您聪明,怎么现在又要做糊涂事了?这信若不是您的笔迹,旁人一看便知道不对,怎么会过来?”
“主要是我这个手,现在就算写了信,笔迹和从前也不同啊!”方中正撩开袖子,给他看腕上贴的膏药,“你放心就是,等写完了印上我的私章,和我自己写是一样的!”
那首领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一副真诚的样子,“哼”了一声,招手叫了一个人过来:“你替方大人写就是。”
他早已想好了措辞,不等方中正开口,自己便说了。那人依着他的话写了信,写完之后,他拿起来吹了吹,仔细地看了一遍,见没有什么错漏了,才递给了方中正。
方中正看了,嘴里夸赞道:“这位壮士好文采。”
他将那信放到了一旁,在怀里摸出了印章来。
方凌心神巨震,喊道:“父亲,万万不可啊!”
“堵住方宝林的嘴!”那首领冷了脸,说道。
“不必不必,小于啊,看好了夏儿。”方中正说道。
他又将那信拎了起来,对首领说:“这位壮士啊,我这印章要是印下去了,往后,皇上只怕容不下我,容不下方家了。”
那首领并不接话,只等着看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方中正叹了一口气:“从前我一心为了皇上,皇上却听信谗言,说我收受贿赂,将我方家上下圈禁半年不说。如今我不上朝,一面是因为皇上对我仍有芥蒂,另一面……也是因为我实在是有些心冷。”
“方才夏儿便说了,皇上式微年少之时,我便带着整个方家站在了皇上的身后,可如今皇上的行事,实在是让人……唉!”
他又是长叹一声,说道:“这位壮士,我有个不情之请。”
“方大人请说。”那首领隐约猜到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对他的态度不像方才一般轻慢了。
主子之前曾说过,这个方中正是块硬骨头,若是不能说服他,便将他就地格杀,扮作他的模样去将那福隆钱庄的信物弄到手。只是那样做风险太大,他们不了解方中正,很容易被识破,如今他既然有想要投诚的心思,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愿将福隆钱庄交于你的主子,甚至方家也可以为他所用,只求等他事成之后,能有我方家的一席之地。”方中正诚恳地说道。
那首领傲然一笑:“方大人果真是聪明人。您放心,您的心意,主子会明白的,主子也断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忠心的人。”
“那便好,那便好。”方中正举起了印章,“对了,这位壮士,你可别嫌我啰嗦,咱们这样口说无凭,你的主子可能给我什么保证?”
那首领心道主子果真料事如神,早早便交代了他,方中正若是想要谈条件,也不必对他藏着掖着。
“您放心,”他说道,“主子说了,他知道方家如今有一个女儿在宫中当女官,若是事成,即刻便将方女官封为方贵妃,再往后能到什么位置,便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方中正微微一笑,似乎是极满意这个说法,终于缓缓地将那印章往信上盖去。
方凌被于衍行捂着嘴说不出话来,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目眦欲裂。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哨响,紧接着便是一阵骚乱。
方中正一下子瘫回椅子上,擦着汗说道:“总算是来了!”
那首领立时便知道上了当,怒道:“你……你竟敢骗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说着就要起身,却惊觉自己手脚发软,动弹不得。
“哎呀呀,年轻人不要张嘴闭嘴打打杀杀的,多保养保养身体才是正事!”方中正招了招手,于衍行立刻将方凌带了过来,护在两人身前。
“你……你使的什么花招!”不只是首领,屋子里的匪徒刚要动手,纷纷都跌倒在了地上。
“什么花招不花招的,”方中正笑眯眯地说道,“我要是没什么准备就过来,现在倒霉的不就是我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你们这些蠢货,早在刚进屋时,就已经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