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宝林,您……您还是……”刘嫂子的额上出了汗。
方凌被她一叫,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放到了刘嫂子的手中:“刘嫂子,这些银子你拿回去,我从宫中被带出来得突然,身上并没有太多银子,可多少能够顶上一阵。”
她对刘嫂子说道:“我不知道你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些人不是好人,你往后不要和他们来往了吧!你的女红做得很好,我知道京中有几家绣坊会收些散件,价格一向公道,等会儿我告诉你,你闲时去问问,总好过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那荷包沉甸甸的,刘嫂子眼眶一热。
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刘嫂子快速地说道:“方宝林您小心些,这些人商量着要是谈不拢,就将您和方大人的性命都留在此处……”
门被推开了,刘嫂子住了嘴,垂首站在方凌身后。
为首那人是个生面孔,看着方凌便笑了起来:“方宝林,实在是得罪您了,我们这里环境没有宫中那般好,您住得可还习惯?”
方凌板起脸来:“你们好大的胆子,明知我是皇帝的嫔妃,还敢将我从宫中带出来,你们可知道,若是被抓住了,你们有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方宝林说笑了,我们怎么敢抓您呢?”那人阴恻恻地笑,“我们分明是将您好好地请出来的呀!您放心,等会儿方大人就来接您了!”
“哼,看我父亲来了怎么收拾你们!”方凌冷声说道。
方才听了刘嫂子的话,她心里一阵阵发紧。他们能管父亲要什么,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福隆钱庄了。
那钱庄明面上是在方家旁支的手里,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方家不过是个旗子,背后真正的人是皇上啊!
这些人将主意打到了皇上的身上,若自己真的是夏儿,只怕父亲要为难了。若是父亲不答应,夏儿便会丢了性命,可若是父亲真的答应了,整个方家都要承受皇上的怒火。
幸而自己不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一会儿父亲到了,她便是舍去了自己这条命,也要提醒父亲。
首领看着方凌玩味地笑,方凌被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皱着眉瞪了他一眼,他才稍稍收敛了些。
“方大人应当已经到了,”他说道,“方宝林,请吧!”
方凌站起身往外走,丝毫不显慌乱。
那首领使了个眼色,身后便有人拦住了刘嫂子。
“哎,对了,”方凌忽然开口道,“刘嫂子跟着我一起过去。”
“方宝林要这个粗鄙的妇人跟着做什么?”那首领皱眉问道。
方凌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做什么,还用得着跟你说么?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过问我的事?”
那首领额上青筋毕露,却压下了怒火,并没有当场翻脸,而是挥挥手,后面的人便让刘嫂子过来了。
他脸上挤出一个笑来:“方宝林说得是,您可是宫中的娘娘啊,我们这些卑贱之人,哪配跟您说话呢?”
“你知道便好!”方凌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话,便往前走去。
刘嫂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整个背都已经被汗打湿了。
她不是傻子,方才那些人……只怕是想要杀了她灭口的!幸而方宝林开了口,救她一命。
那首领冷冷地看着方凌的背影,咬牙道:“且先让这个贱人得意一阵子……等拿到了咱们想要的东西,她随你们处置!”
……
方凌用余光四下打量了一番,他们果真已经不在京中了。
这里应当是一处庄子,共有十几间房舍,她所住的是最里面的一间。
她一路被引到了一处院子里,院子外头有数十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已经将院子团团围了起来。
那首领快步走了过来,推开门让她进去。
屋里有些黑,方凌很是适应了一阵,才慢慢看清眼前的景象。
不过就是间普通的房舍,可屋子正中,站着两个男人,为首的那个头发斑白,正背着手,朝她看过来。
方凌的鼻子忽然就一酸,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父亲!”
她不是受宠的孩子,父亲对她比对夏儿更为严苛。她小的时候,曾无数次期盼父亲会像抱着夏儿一样抱着她,哪怕对她笑一笑,她都会开心许久。
可或许是她太不懂事了,一次一次伤了父亲的心。父亲对她越发冷淡起来,一直到她决定进宫的时候,才对她说了几句话。
那时候父亲就和现在一样,背着手远远地看着她。
父亲说:“你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为父也不劝你,你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做便是。只是你要记着一点,你虽姓方,可做出的事情却越发离经叛道,往后再想要做什么之前,想想方家为你受了多少非议,想想你妹妹往后的名声,若是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莫怪为父不认你这个女儿!”
她只觉得自己被伤透了心,从此进了宫中,心里再惦念,也不曾回过方家。
眼下看着父亲微微佝偻的背,她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想,自己这次虽然要送了性命,可总归是保住了夏儿的命,父亲应当会为她感到欣慰吧?
方凌双膝一软,便要往地上跪去:“父亲,不孝女方……”
“夏儿!为父可想死你了!”她的话还未说完,方中正便扑了过来,将她一把托起,双眼含泪,情真意切地喊道。
方凌的话被堵在了嗓子里,她完全懵了。
“夏儿啊,你进宫这么久,为父想见你都一直见不到啊!”方正中喋喋不休地说道,“你在宫里有没有受委屈啊?皇上夺笋呐,把你打入冷宫不说,还说为父收受贿赂,如今虽然澄清了,可已经半年没给为父发俸禄了,还想着让为父上朝,哼,为父怎么能白打工?”
“哎呀先不说这些,你这几天等为父等着急了吧?也不能怨为父啊,方府外头鬼鬼祟祟围了不少人,为父也不知道都是谁派来的,反正就好不容易才找了个空,带着小于偷偷摸摸跑出来。”
方凌这才注意到,父亲身后站着的男子,竟也是个熟人。
“于衍行?!”她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为父新收的小厮!”方正中满意地说道,“他什么都会,只要为父说了,他就能做到,连钓鱼——哎哎,先不说这个。”
方中正放开了方凌,走到那首领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好人呐,要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夏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