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其他几人都被王昭容讲述中的血腥气震慑住了,她夹了一个水晶包,慢慢吃了之后,才继续开口讲述。
“那老皇帝也被她的疯狂吓到,他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留在皇宫里做后妃,就这样让她不能接受吗?”
“她啐了他一口,说让她和别的女人一起侍奉他,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老皇帝命人将她关在了一处地窖里,对外说她疯了。”
“他当初不过是见色起意,后来见她宁死不屈,便想着拆了她的傲骨;然而等到他发现这也不能做到的时候,他便要折磨她,连一个痛快的死法都不给她。”
“那地窖只有上面一个活木板,每日里有人从木板中扔一张饼和一袋水下去,此外连阳光也没有。”
“就这样过了七年,那老皇帝有一日忽然又想起了这个曾经刺瞎自己眼睛的女子,他想要问问她可知道错了,有没有后悔,于是便命人将那地窖打开。”
“然而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个苍白如鬼魂的孩童,还有一个干瘪如同骷髅般的女人。”
“那骷髅见了老皇帝,便呵呵笑了起来,对那孩子说‘这便是你父亲,也是你的仇人,娘同你日日夜夜说的那一刻,终于到了’。”
“那孩子听了这话,便从地上摸起一块瓦片,干净利落地抹了她的脖子,然后跪下来,对老皇帝叫了一声‘父皇’。”
“这就是三皇子,旁人说他为了能获得老皇帝的信任,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可本宫觉得,他是给了她最后的解脱。”
王昭容说完了,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那……老皇帝就这么认下了他?”过了半晌,方夏才小声问道。
王昭容耸了耸肩,又夹了一个煎饺:“老皇帝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叫了许多人跟着一起去开了地窖,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怎么能不认?可认了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将他养大罢了,心里还是怕着他的。能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老皇帝只怕睡着觉,半夜也会做噩梦惊醒吧?”
“听说三皇子身边的宫人没有能伺候长久的,过不了多久不是死就是残。人人都说他是天煞孤星,本宫却觉得,若不是这样,只怕三皇子也活不了这么久。”
许秀和方夏有些吃不下饭了,满心想着那被关在地窖里的女人,和靠着每天一张饼和一袋水养大的孩子。
王昭容倒是吃得开心,见她们两个不动筷子,干脆把她们跟前装着小菜的碟子也拉到了自己旁边:“你们怎么不吃啦?”
“就……有点吃不下去。”许秀说道。
“嗐,北越那点事,整个大周都知道,你们也不是第一回听了,怎么还吃不下东西。”王昭容“呼噜噜”地喝着粥,一点形象也没有。
许秀、方夏:还真是第一回听!
王昭容心满意足地吃了个饱,拍了拍她们两个的肩膀:“本宫先回去了,等会儿中午还过来用膳!”
说罢,她就丢下两个木呆呆的人走了出去。
“娘娘,回雍华宫吗?”侍月在一旁问道。
“先不回去,本宫吃得有些多了,走走消消食。”王昭容蹙眉道,“方宝林的手艺也太好了些,每次来这里,本宫都控制不住自个儿,往后可得少来几次了,姑母说本宫比去年胖了不少,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不用担心这个,”侍月在一旁偷笑,“您每年天热了就苦夏,到时候自然就瘦了。”
“希望如此!”王昭容叹了一口气,又满怀期盼地说道,“本宫前些日子听许婕妤说,方宝林会用牛乳和冰做甜品,想来到了夏天吃上一口,一定十分解暑吧?”
侍月:……娘娘,您今年夏天可能也不会瘦了。
王昭容带着侍月信步往御花园走去,来到一处湖中的亭子里,觉得有些累了。冬日里结了冰的池子如今已经化开了,成群的锦鲤在水中慢悠悠地游着。
“去给本宫拿些鱼食来。”她对侍月说道。
侍月领命去了,她趴在围栏上看着底下的游鱼,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淑妃蹦跶不了几天了,后宫别的嫔妃也不再争风吃醋,她每天就在自个儿宫里面绣绣花,逗逗绒团,或者去玉灵阁跟许秀和方夏两个说说话,蹭几顿饭吃,再就是去松鹤宫里看看姑母——这几个月来,她的日子,好像越过越惬意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日子让她心里面有些犹疑和胆怯。
就好像过的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她不敢去想往后的十年、二十年,难道都要过着这样的日子么?
“怎么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觉得有点无聊……”王昭容下意识地回答,随即才察觉出不对。
她猛地回过头,一个陌生男子站在她身后,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你你你谁啊?”王昭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背后就是栏杆,她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往湖里倒去。
完了,她心里哀叹,等会儿又要喝许婕妤开的苦药了。
想象中入水的冰冷并没有出现,她被那男人一把拉了回来。
“多、多谢!”她惊魂未定。
“娘娘!”
王昭容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来,就听见了侍月的惊呼。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趴在了那男人的怀里,连忙推开了他,欲盖弥彰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娘娘,您要的鱼食!”侍月刚赶过来就看到了王昭容和一个陌生男子拥在一处,心都要跳出了嗓子眼,狂奔过来,挡在王昭容和那男子中间,警惕地看着他。
那男子微微一笑,往后退了一步:“宫里只有方方正正这一片天,若是觉得无聊,何不出去看看外头的世界有多大?”
“你是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对我家娘娘不敬!”侍月立时便叱责道。
那男子并不回答,只是微微拱了拱手,转身便离去了。
“娘娘,您没事吧?”侍月见人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上上下下检查着王昭容,“还好方才周围并没有旁人,若是被敲了去……娘娘,娘娘?”
王昭容仍定定地看着那男子离开的方向,听见了侍月的叫声,才回过神来,拉住她说道:“侍月,你瞧见了吗?他的眼睛……好像是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