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很快便为自己刚才那一点点心软后悔了。
她走在前面,顾墨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不用回头,她便能感到他那灼灼的视线。
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太监们虽然不说,可是眼睛都牢牢地盯在他们身上,那目光里八卦的神色呼之欲出。
“你看你看,我之前就和你说过……”
“我听说是林公公扒着顾大人不放,如今看来,怎么好像是顾大人对林公公……”
“前阵子顾大人为了寻找他的未婚妻,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怎么眼里只有林公公一个了?”
“啧啧,林公公真是好手段啊,将顾大人吃得死死的!”
“嘘,快别说了,要让林公公听见,没有好果子吃!”
林妙妙感觉自己的脸都黑了,她阴沉地看了在一旁窃窃私语的几个宫女一眼,吓得她们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顾大人,你不要名声,奴才还想要名声呢,麻烦你离奴才远些!”她回过头,咬着牙对顾墨白说道。
顾墨白一怔,脸上受伤的神色一闪而过:“……好。”
他往后退了一步,两人总算拉开了些距离。
林妙妙满意地咬了一口糖葫芦,继续往前走。
“妙妙,你这段时间,有没有受委屈?”
顾墨白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林妙妙权当什么都没有听见,自顾自地往前走。
“是我不好,我……我没想到你竟然变成了……”顾墨白顿了顿,“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如今我已经找到你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哪有谁会一直在谁身边啊,”林妙妙说道,“父母尚且不会一直陪着孩子,更何况是别人呢?顾大人,您说是不是?”
顾墨白沉默许久:“是我对不起你。”
“顾大人说得什么话,奴才怎么听不懂?”林妙妙决定打死也不承认,反正他也没有办法,这些事他还能到处说不成,说出去了只怕要被人当成疯子了。
“听不懂我也要说!”顾墨白坚持道,“我、我当年……”
“顾大人,内务府到了。”林妙妙打断了他的话。
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他不知道她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他有着自己的理由,可这些她都已经不想听了。
她莫名其妙被丢了下来,无数个晚上,她都在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了他生气,或者是自己太差劲,配不上他。
天知道她花了多久,才从自我怀疑,自我厌弃的深渊里爬出来。
早有小太监来给他们开了门,林妙妙不管顾墨白,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哎哟,林公公,顾大人,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吕公公正巧也在,满脸热情地迎了上来。
林妙妙瞧他面色红润,又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便知道倒卖祛疤膏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吕公公气色真不错!”她笑着说了一句。
立刻有人搬了椅子过来,林妙妙坐下,并不着急开口。
她是奉了太后之命举办冬至宴,即便自己不开口,吕公公心里头也是有数的,而顾墨白到这内务府来,八成是皇上有什么命令,吕公公自然要先招呼他。
“顾大人,喝茶,喝茶!”吕公公亲手给顾墨白捧了茶。
顾墨白接了过去,并没有喝,而是放到了一边:“吕公公,在下此番前来,是皇上有些吩咐。”
“您说,您说!”吕公公躬着身子站在一旁,连声说道。
“如今已然入了冬,九王爷远在边疆,只怕日子不好过。”顾墨白淡淡地说道,“皇上念着兄弟手足之情,要往边疆送些过冬的物资去,还望公公准备一下。”
吕公公没想到竟是要给九王爷送东西,愣了一下,立刻便回过神来,赔着笑说道:“您说便是,奴才记着!”
“九王爷阖府上下共计一十三口,王爷王妃并其子嗣冬衣五套,侧妃冬衣三套,其余侍妾各两套;”顾墨白开口道,“冬被按宫中往年份例做好,务必多填棉絮;冻疮膏十盒;银骨炭两车……”
吕公公慌忙命人拿来纸笔记了,一边记一边心思急转。
皇上与九王爷向来不对付,如今将人远远地发配到边疆去了,怎么忽然想起送这些东西过去了?
他心中疑惑,待顾墨白说完了,见四下无人,不由小声问道:“顾大人,皇上这是……”
顾墨白看了他一眼,目光冷清:“边疆苦寒,皇上自然是挂念九王爷。”
“是是是,皇上仁厚!”吕公公奉承了一句,心里却在揣摩,皇上此举怕是想要做个样子给旁人看的。
若说什么兄弟手足之情,在寻常人家里倒是还能寻到,在这宫中,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当年皇上还未继承大统的时候,九王爷是如何对皇上的,这宫中的老人都看在眼里呢,后来皇上继位,并没有立时便发落九王爷,让他们着实吃了一惊。
吕公公想着,样子虽然要做,可这里子,却不一定要那样实实在在的。别的不说,那冬衣冬被,里面的棉絮少些,自然不会有人知道……
他正琢磨着,忽然听到顾墨白咳嗽了一声。
“吕公公,这些是皇上亲自吩咐的,切记不可敷衍。”顾墨白好像看透了他的想法,“吕公公是聪明人,只是聪明人常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做出些不妥的举动来。”
吕公公身上忽地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跪下来,给顾墨白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奴才多谢顾大人提点!”
“吕公公不必这样客气,都是为皇上分忧。”顾墨白冷淡地说道。
吕公公从地上爬起来,又转向林妙妙:“林公公此番亲自前来,是为了……”
“顾大人都说了吕公公是聪明人了,难道您不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么?”林妙妙此番前来本就是要敲打他一番,“怕是所有心思都在如何赚银子上了吧,连太后娘娘的吩咐都敢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