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屋里坐着的三个人,他愣了一下。
“皇上您也知道今晚上要吃火锅?”他放下坛子行礼,又转向了李泽,十分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十三叔。”
许秀乐不可支地看着他对一个小他许多的少年行礼,等他站起来之后,问道:“李将军拿的是什么?”
李潜没看见方夏,便知道她是在小厨房里忙着,急着想过去给她打下手。可皇上没发话,他又不能擅自离开,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许秀:“这是我从醉仙楼里买的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坛子放到了桌上,拍开了封口:“听说醉仙楼里新来了个酿酒师傅,这酒口感醇香,喝了不易上头,不知道里面加了些什么,竟让人喝了便会上瘾,加上每日里就只卖二十坛,去晚了就没有了,这几天每天都有人派了家丁,不到天亮就去排队了!”
他满脸骄傲地指了指那酒:“这两坛酒可是我派人一早去等着的,好不容易才抢下来,赶忙给你们送来尝尝。”
许秀听着便好奇,伸头往前凑过去,果真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香。
她酒量不好,很有自知之明:“那我等会儿也要尝一口。”
李渊却一把将她拉开:“桃子酒尚且能够喝醉,这酒一口下去,你指不定要闹出什么笑话。”
他将那酒重新盖上:“你说这酒人喝了便会上瘾?”
李潜点头:“可不是么?之前有人给我爹送了一坛,我爹喝了之后便差人去买,连着几日都没买到,今日生了好大的气,命人半夜里就去排着,买不到不许回府!”
“皇上,我爹您是知道的,什么好酒没喝过,这可是他头一回喝了之后立刻便要再买的呀!而且因为没喝到这酒,他在府里寝食难安,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这酒定然十分好喝,才能让他这么念念不忘!”
李渊听了,却微微皱起眉来:“今晚上不能喝酒。”
他指了指李泽:“十三弟年纪尚小,且大病初愈,不宜饮酒。你若是想喝,就让方宝林再拿些自己酿的桃子酒来,这两坛酒太烈,不适合她们。”
李潜心中不满,可又不敢说,只能跺了跺脚,喊了一句:“臣去看看方宝林那里有什么能帮上忙的!”然后便跑了出去。
“皇兄为何不让李潜喝这酒?”李潜不明白,李泽却是一下子便察觉了不对,“莫非这酒有什么蹊跷?”
李渊点点头,淡淡地说道:“淮安王尝遍天下美酒,怎会对一处酒肆中的酒这般念念不忘?”
“皇兄的意思是……”李泽的表情严肃起来,“莫非这酒里有什么蹊跷?”
“朕还不知道。”李渊说道,“但醉仙楼里来了个酿酒师傅的事,却有人早早禀报到了朕跟前。”
“这酒忽然间声名鹊起,不过才半月的功夫,便已经到了朕的面前。”李渊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连那酿酒师傅,也有人举荐,让他进宫酿酒,这件事,有些不寻常。”
“这酒就先拿到太医院去吧,”他沉吟半晌,说道,“能让人上瘾,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这酒已经卖了许久,即便每日只有二十坛,只怕喝的人也不少了吧?”李泽不解,“若是里面真的有毒,如今喝的人身上,是不是已经发病了?”
“并不一定是有毒。”许秀说道。
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听李渊这样一说,背后忽然一阵发寒。能让人上瘾——古代的人们或许还没有什么意识,可对于她来说,却立刻就想到了一样东西:毒品。
“若真如李将军所说的,淮安王喝过一次之后,立刻便想要再买来喝,喝不到便寝食不安,这里面恐怕真的放了不好的东西。”虽然那些化学药品现在没有,可是最初制成烟膏的生鸦片,不就是从罂粟蒴果中提取的么?
对于这些东西,她天然就有一种厌恶,即便可能只是猜测,她也想离那两坛酒远远的。
“皇上,听李将军的话,这酒只喝一次,便会让人上瘾,那么要是另外加了东西,只怕分量还不少。况且是酿酒的时候加进去的,只怕不好查出来。”她斟酌着说道,“您要是想查,是不是可以从那酿酒师傅处下手……”
“朕也正有这个想法,”李渊说道,“不管这酒有没有猫腻,那酿酒师傅却是处心积虑想要进宫的。朕尚不知道他背后是何人,且让他进宫便是,朕不信他露不出马脚!”
“可是,就算加了东西,这酒也只会让人上瘾,并没有旁的害处啊!”李泽有些不解。
许秀摇头:“上瘾之后便会一直想着再喝酒,时间久了,自然对身体有害。况且若是喝不到,便会心烦意燥,寝食难安,人变成了这样,还有什么心思去做别的?”
“还有另一样,”李渊说道,“这酒如今卖得不算便宜,况且每日限定二十坛,只怕喝的都是京中的名门望族,再不济也是富商。”
“等到这些人都喝上了瘾,这酒便可以坐地起价,甚至出现黑市倒卖的情况了。”李渊蹙眉说道,“这酒明面上每日二十坛,只怕私底下不知道高价卖出多少去,到时候怕是有人要趁机敛财了。”
许秀看着李渊,不由对他多了几分崇拜之情。不过只是京中出现了一个手艺高超的酿酒师傅,又多了一种好酒,他便能敏锐地察觉出不对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登基之后的这几年里,这样的小动作从来不断,所以他才会这样谨慎小心呢?看来他这皇上,当得是真不容易啊!
许秀不由伸手,在桌下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