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看到吕公公,却是吓了一跳。
她上一次见到吕公公,他还红光满面,声音洪亮,这不过一个月没见,竟然消瘦成了这幅模样。
“吕公公,你没事吧?”许秀瞥见他的鬓边也生了白发,心中疑惑,莫不是他得了什么重病不成?
吕公公见了她,仿佛见到了救星,“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许宝林,许宝林您救救奴才啊!”
许秀心下了然,却只做不知,往椅子上一坐,曼声说道:“公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吕公公连连磕头:“许宝林不答应救奴才,奴才便不起来!”
“不起来那便跪着吧!”许秀冷笑道,“吕公公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连发生了何事都不肯告诉我,却逼着我先答应救你——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宝林,如今还在这冷宫里面,只怕还没有公公权势大,你且说说,你自己都搞不定的事,我如何救你?”
吕公公没想到她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不由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公公别磨蹭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方夏在一旁说道。
吕公公闻言,哭丧着脸说道:“许宝林,之前奴才帮您卖那祛疤膏的事情,被太医院的人拿到了把柄,他们、他们向皇上进言,说要彻查呢!”
“查便查吧,”许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十几两银子一盒的东西,也值得太医院这样大费周章?”
吕公公听了这话,冷汗便流了下来。他哪里敢说自己一盒卖了八十两,只能唯唯诺诺地说道:“许宝林不知,太医院那些人,最是锱铢必较,虽说只有十几两,可他们也不愿那银子被旁人赚了去……”
“可是我怎么记得,太医院的太医都是领俸禄的呀?”许秀说道,“宫中的嫔妃们若是想要用什么,只管报备了去取便是,并不需要银子啊!”
她斜着眼看吕公公:“公公可要慎言啊,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指不定就要误会太医院的太医们中饱私囊了!”
“奴才、奴才绝没有这个意思!”吕公公的额上已经开始渗出了汗珠,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让许宝林答应保他,要不然自己这个内务府总管的位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许宝林,当初您托奴才卖祛疤膏,奴才也帮您卖了,如今查起来,您不能不管奴才了呀!”
许秀面色一寒,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吕公公,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她从来对待病人都是和颜悦色的,吕公公只当她是个没什么脾性的人,如今她一发火,整个人竟变得气势逼人,吕公公只觉得压得自己不敢抬起头来。
“奴才、奴才……”他一向自诩能说会道,在淑妃面前也能周全,可不知怎地,对着许宝林,竟然连话都说不完整。
许秀冷笑道:“吕公公,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玉灵阁里面出不去,外头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你当初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不忍见那些花不起钱的宫女太监身上落下伤疤,我念你心善,想方设法压缩成本,想着能帮到别人就好,可没想到,你却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转手就卖出了一个高价!”
“我且问你,这段日子,你借着那祛疤膏,赚了多少银子?”
吕公公缩在地上,看上去有几分可怜,他不敢不答:“赚了约、约有两千两……”
许秀和方夏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发财了”!
她咳嗽一声,又转向了吕公公:“公公请回吧,你赚了那么多银子,拿去上下打点一番便是了,打点得到位了,自然有人会保你的命。”
吕公公听她这样说,顿时便急了。他膝行向前,抱住许秀的腿,哭道:“许宝林,您可不能不管奴才啊!”
“你这话说的可没什么道理,”许秀悠悠说道,“我为何不能不管你?就算这祛疤膏是我做的,可我卖给你,就只卖了十六两银子啊!”
“我这玉灵阁里面看病收诊金,是连皇上都知道的事情,卖药收银子,不也是理所应当?莫非是我让你卖的那样贵的?吕公公,你那两千两银子,我可是一两都没见着啊!”
吕公公听她这样说,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说道:“许宝林,奴才那祛疤膏,全是替您卖的,银子奴才只不过是暂时存着,想要等换成了银票再给您送来,也好保管不是?”
许秀见他上道,面上微微露出了一个笑来:“吕公公,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啊!”
“是是,是奴才自个儿说的!”吕公公见有了一丝希望,连忙说道,“等奴才回去,便将银票给您送来!”
他虽然心疼那两千两银子,可是心里也明白,这事眼看着就要查到自己头上了,到时候保不齐连内务府总管的位子都没了,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只见许宝林悠闲地往椅子上一靠,却并不直接答应:“吕公公,你说,这事要是查到了我这儿,我是不是也要跟着受罚呀?这风险委实太大了些。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大划算,算了,这两千两银子我不要了,公公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许宝林!”吕公公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哪里肯轻易松手,“奴才知道您担了风险,您放心,奴才一定会好生孝敬您的!”
“哦?如何孝敬啊?”许秀拖着长声问道。
吕公公的心在滴血,他咬了咬牙,说道:“奴才自己这些年也攒了五百……不,一千两银子,只要您救了奴才,奴才便一并给您送来!”
一转眼就进账三千两银子,许秀心里乐开了花。只是她脸上仍旧不动声色,甚至带了些嫌弃:“啧,真麻烦。”
“吕公公,你先起来吧。”她说道,“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了,谈钱多伤感情啊,你看,虽然之前你没经过我允许,便将那祛疤膏卖了高价,可说到底,也是为了我不是?不然怎么就将银子全给我送来了呢?”
“是是,奴才一心为了宝林。”吕公公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一把汗说道。
许秀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我便帮你这一次。”
她对方夏说道:“夏夏,去把我寝殿桌子上面的医案拿来。”
方夏依言去了,不一会儿便捧着一叠纸回来了。
许秀将那些方子接了过来,翻了翻,抽出一张,递给了吕公公。
“公公拿着这个送到太医院去吧。”许秀面无表情地说道。
吕公公接了过去:“这是……”
“这是祛疤膏的方子,公公把这个交给太医院,想来他们便不会继续追究了。”
“可这,要是交出去的话,往后这祛疤膏只怕是卖不成了呀!”吕公公好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长了翅膀,从他眼前飞走了。
许秀翻了个白眼:“公公莫非还想要继续卖不成?”
“不敢,奴才不敢!”吕公公连连说道。
“那不就成了?”许秀不耐烦地说道,“公公快去吧,这主动上交和被查出来再上交,可完全不一样啊!”
吕公公将那方子塞进了袖子,又跪下磕了几个头,这才匆匆离去。
“秀秀,这人一点都不老实,你不打算惩罚他吗?”方夏问道。
许秀笑眯眯地摇摇头:“他虽然贪心了些,可实在是卖货的一把好手啊!我瞧着这祛疤膏最近销量也少了,想来各宫的嫔妃都已经买了,留着这吕公公,过些日子,正好让他替咱们卖养颜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