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儿,你不要怪母妃!”
赵陵洲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他梦见小时候妤妃将他抱在怀中,与他玩笑。
后来,妤妃慢慢大家就不笑了。总是哀哀的看向远方。
他问:“母妃,你在看什么?”
妤妃淡淡一笑:“母妃在看自己的家。”
“那母妃的家在哪里?很远么?”
妤妃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她喃喃道:“很远很远,在最南边,人们管那里叫南蛮之地。”
“那母妃不能回去了么?”
那时候的赵陵洲意味不到皇城,皇权的可怕。他只是认为,想家了就该回去。
妤妃突然抱着他哭了起来:“母妃回不去自己的家了……”
后面梦境从富丽堂皇的宫殿变成了冷清逼仄的屋子。母妃的脸色一日比一日的惨白。
他想去寻父皇,让她把母妃放出来。
可父皇却先一步来找了母妃 他躲在门口,听见他们在争吵。
流泪的是父皇。
母妃至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父皇。
“阿妤,你就不能和我服一次软么?只要你跟我说你错了,我就把你从冷宫放出来,我还会把陵洲立为太子……”
这是赵陵洲第一次听到父皇没有称自己为“朕”
母妃却冷冷的打断了他:“我的儿子不需要成为太子,他只要平安健康的长大就够了。
陛下,如果你真的念及我与你在南洲那些日子,就让我带陵洲回南洲吧。这皇城,令人作呕。”
父皇摔门而出
至此,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父皇来找母妃了。直到母妃在那张狭小的床上闭上了眼睛……
母妃死后,他也被困在了梦里。
他听到有人在唤他“洲儿……洲儿……”
声音逐渐由女人的声音过渡成了了男人的声音。
“陵洲。”
赵陵洲从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他不停的喘着粗气。
赵崇山轻轻的帮他拍背:“做噩梦了?”
赵陵洲呆了一下:“……算是吧。”
赵崇山看着赵陵洲的脸上的神情,站起身:“跟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把赵陵洲从地上拉了起来。牵着他的手慢慢穿过树林。
赵陵洲不解,但依旧跟着人走:“你要带我看……”
他的话随着视线的开阔,戛然而止。
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嶂的峰峦间萦绕着蒙蒙的雾霭。
那无法窥探的山后,慢慢晕出一片赤红之色,接着,绚烂升起。
他们站在悬崖之上,任由风将衣服吹得猎猎作响。看着那耀眼的绚烂夺目之物一点一点离开山间。
赵陵洲眼里是前所未有的震撼。日升日落,潮起潮落,人置身在这天地之间,尤为渺小。
那一刻的他,终于领悟到了“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这句诗的含义。
赵陵洲目光随着日头的升高而一点点变得清亮,赵崇山的视线却在追逐更耀眼的光。
就在赵崇山看得出神的时候,赵陵洲突然回头。在抓到赵崇山的视线之后,他笑道明媚:“原来是真的。”
赵崇山疑惑:“?”
赵陵洲:“昨晚你说,如果我回头,就能发现你在看我,原来是真的啊。”
赵崇山没有被抓包的不好意思,而是勾唇笑了起来。
赵陵洲又问道:“我在梦中时听到有人唤我陵洲……”他看着赵崇山,眉目弯弯:“是你么?”
赵崇山承认:“是我。”
赵陵洲板着脸:“我不喜欢你这么唤我。”
赵崇山僵了一下。
赵陵洲逗完人才又笑道:“我的字——‘清穆’
卉木繁荣,和风清穆的清穆。是胡太傅为我所取,他希望我如清微之风,化养万物。
赵崇山,以后唤我‘清穆’吧。”
他下定决心般说道。
只有亲近之人,才会互称对方的字。
赵陵洲这个信号表示,他愿意朝着赵崇山走出这一步。
赵崇山微微愣了会,也跟着说道:“我字——‘岑岭’
岑岭,山也。取字之人是我的老师,他以字相赠,希望我能当好南洲的山。”
赵陵洲乐了:“咱们一个是风,一个是山,还真应此时的景的。”
他们这会不就正站在高山上,微风拂面,共赏人间美景么。
赵崇山:“山间总有清风过……合该我们相配。”
赵陵洲对于这种赵崇山时不时就在他面前开一下屏的行为已经麻木,翻了个白眼之后,他说到:“是时候下山去看看这人间了。”
边说边伸了一个懒腰,带笑的声音传了过来:“别看山间了,去看看人间吧。人间自有欢喜在,切莫偷闲荒岁月。”
——
下了山,赵陵洲并没有和赵崇山立即奔向南洲大营。而是先去了一趟县衙。
然后赵陵洲就见识到了此前赵崇山所说的“乌县令的难处。”
有不少苗人聚集在县衙处,表示他们对刑法的不满。按照大昭律,阿云是判不了死刑的。
而苗人不满的点也在于,不能判阿云死刑。
夷族种族观念沉重,他们认为子孙后代是种族壮大的重要原因。所以他们不能接受,有人亲手毒杀了自己的后代而不判死。只判了六十杖和徒一年。
这些苗人想要把阿云他们要回去,自己用私刑惩处。
阿云所在寨子是力水寨。
乌县令之前和官兵们帮力水寨的苗人救过火,所以他们虽然对阿云的判决也不满意。但却没有其他寨子的苗人一般激动,甚至还帮着县衙抵御那些愤懑的苗人。
云妤出现主持大局:“在县衙上吵什么,以为这是你们家么!”
苗人在看见云妤之后也是一惊,不明白大祭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立即行了礼:“大祭司。”
原本嘈杂的县衙终于安静了下来,他们也不再拼命的往里挤。
云妤冷声对着苗人们说:“既然判决已出,就代表此事已定。来这里吵吵嚷嚷的,让人看笑不成。”
有人说道:“大祭司,这些汉人根本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力水寨的阿云杀子,居然只打几十大板,做做苦力就放了。那万一其他女人也有样学样,我们的孩子还活不活了。
况且之前继婚的风俗没废的时候,有不少男人的妻子都是继承了家里其他亲属而来的,要是他们心里也跟阿云一样怨恨,把孩子杀了怎么办。
阿云是苗人,就该用我们苗人的法子的惩戒,我们要让她被火烧死,给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一个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