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镇司的厢房里,那些被救出来的女子依旧整日惶惶不安。
李幼娘照例来给他们分发今日的餐食。
那些女子见到李幼娘带来的餐食眼里并没有多少喜色,反而是不好意思。
李幼娘解释道:“前两日担心各位妹妹刚出来,若是大鱼大肉会肚子不舒服。今日见各位妹妹气色不错,我吩咐了厨房那边做些好菜招待各位妹妹。”
厢房内的女子不少都啜泣道:“我们何德何能,能被救出来就已经三生有幸了。”
李幼娘安慰道:“各位妹妹别这么说,殿下说了,等各位妹妹身体养好,若是不想走,就在安镇司找个差事。安镇司刚开府,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那些女子瞬间激动起来:“真的么,我们真的可以留在此处。”
李幼娘点点头:“这是自然。”
去处定了下来,那些女子吃东西自然畅快。只有一个穿着绿衣的瘦弱女子从始至终都一副不争不抢的模样。
李幼娘见状走到这名女子的身后,贴心问道:“阿萝妹妹,你是胃口不好么。”
被唤作阿萝的女子刚摇头,整个人就被李幼娘从后面死死的扼住了脖子。
万青松他们及时带人闯了进来,一起摁住那名女子。
胡道沅也跟急匆匆的的跑进来检查李幼娘有无伤势:“殿下都说了不用你,你怎么不听。伤到没有?”
李幼娘:“只有我能让她放松警惕,若是别人,怕她会起疑心随手拉别人作人质。”
厢房内的女子有心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却又不敢。
李幼娘看着其他女子一副状况外的样子,解释道:“妹妹们莫怕,此人是那沈明忠的帮凶,一直潜伏在你们身边的。”
女子听完,久久没有回过神。
赵陵洲和赵崇山走进来的时候,阿萝已经被捆绑好了手脚。
阿萝看着赵陵洲,眼里很是平静:“你是怎么发现的。”
赵陵洲:“你还记得那日在密室里,本王询问你们谁是张清韵么?密室里的女子无一人做答,只有你回答了。连沈明忠都不知道张清韵被杀,说明张清韵根本就没去过那个密室。你是如何得知张清韵死了呢。”
阿萝无话可说。
有位女子神情激动的冲到阿萝面前,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我们同为女子,你为何要帮那畜生害我们!!”
面对众女子的指责,她偏过头:“要怪就怪你们太蠢了吧。”
赵陵洲带着阿萝来到议事厅,开口就是:“你是故意的吧?”
阿萝:“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赵陵洲:“如果你不暗示我张清韵已死,我根本不会怀疑到你身上。这么浅显的道理我不信你没有想到。除了你是故意的,我想不到任何理由。”
阿萝:“你就当我蠢吧。”
赵陵洲:“沈明忠身边那个会易容的人是你吧。看着沈明忠将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虐杀致死,你再伪装成她们的时候,会感受到他们的疼痛么?
你身上的伤是假的,可她们身上的伤是真的。你看过她们的死状么,痛苦而扭曲。你晚上应该经常做噩梦吧,她们在梦里有跟你索命么?
明明这张脸前一天还在哀嚎痛哭,后一天就要欢天喜地的回家省亲。看着那些人的父母,你心里在想什么。会笑他们蠢么?连自己孩子都认不出来······”
“别说了!!”阿萝突然大喊起来。
赵陵洲停了下来:“这就受不住了?那些无辜冤死之人比你承受得更多。”
阿萝最后还是松了口:“沈明忠每玩死一个女子,就会让我用那些已经死了的女子面容回家,尽量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为了就是日后此事爆出来之时,可以咬死不认。”
赵陵洲:“那张清韵呢?”
阿萝:“我杀的。”
“为什么?”
“太子命令。”
阿萝将清韵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如实相告:“我一直都是太子的人。那晚,沈明忠确实把张清韵给放了。本来我是要送张清韵离府。但是那晚刚好太子和兵部侍郎来找沈明忠。
张清韵看见太子和兵部侍郎之后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太子觉得奇怪,就把我叫了过去。在我把张清韵身份相告之后,兵部侍郎在太子耳边不知说什么,太子当场脸色大变。
最后兵部侍郎更是直接当着我的面说——‘抄家之时是下官带人前去,但是她看见下官却一点也不生气,一定有问题。宁错杀别放过。’
后面就是,太子直接给我下令,让我了结张清韵。我杀了张清韵之后将她埋进了沈明忠埋尸所用的土坑中。”
听完阿萝的自述,赵陵洲看向身后的赵崇山。
见他一言不发,也没有多问。
“你为何被太子派到沈明忠身边。沈明忠和太子之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阿萝摇摇头:“我收到的命令是在沈明忠身边易容那些已经死去的女子。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赵陵洲:“若是我让你当庭指认太子呢。”
阿萝:“不可能,我可以为你们指认沈明忠,但不可能为你们指认太子。若是你们把我所说之事搬到庭上,我便是死也不什么都不会认。”
赵陵洲:“你是有什么把柄在太子手上么?”
阿萝:“我们这些人若是没有把柄捏在主人手中,怎么可能为人刀俎。我唯一的妹妹的性命就攥在太子手里,我死不要紧,但是不能连累我妹妹。”
“这么说,你指认沈明忠没有问题了?”赵陵洲冷冷的看着阿萝。
阿萝:“可以。”
得了阿萝的保证,赵陵洲唤来安镇卫把阿萝带了下去、
“她在借此跟太子表忠心。”一直一言不发的赵崇山在阿萝离开之后才说道。
赵陵洲不屑撇撇嘴:“听出来了。她不就是见跑不了,干脆把所有事情都推到沈明忠身上。借此跟太子表明自己宁愿作为沈明忠的帮凶被判决,也不会把太子给供出来。属实有点良心,但不多。”
赵崇山:“虽不多也够用。”
赵陵洲叹了一口气:“确实,总比一点良心都没有,什么也不说的好。”
接着他冲着你赵崇山笑得十分阴险:“为了怕她反水,你说我故意让那些女子在她面前多谴责几番,没事就哭一哭,骂一骂。稳固一下她的良心怎么样。免得过了明天,她为数不多的良心就消失了。”
这招简直堪称杀人诛心的典范呀。
本来阿萝就自觉对那些女子有愧,结果还要让那些女子去阿萝面前哭诉,这心理防线根本立不起来。
看着赵陵洲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赵崇山眼不眨的就开始夸:“甚是聪慧。”
还没等赵陵洲去找那些女子商量的时候,林文檀就兴致冲冲的跑来找他:“殿下,那些被救女子的家人上门了。”
很出乎赵陵洲意料的是,那些女子的家人丝毫没有嫌弃他们,反倒抱着她们痛哭。
那些女子们本以为回家是要被浸猪笼,因为自己已经失了贞洁。但没想到家人主动上门寻他们,她们再也压抑不住此刻的心情,喜极而泣了。
这种亲人相认两行的场面,赵陵洲应该感到欣慰才对。
可他就是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赵崇山见赵陵洲脸色拧巴,问道:“不开心?”
赵陵洲纠结道:“不是不开心,就是有些奇怪,但具体哪里奇怪说不上来。”
女子们被家人全部领了回去,回去之前她们一一来拜别赵陵洲,脸上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赵陵洲心里的怪异越发的大,他叫住走在前面的人:“赵崇山。”
赵崇山停了下来,回头看他:“怎么了。”
赵陵洲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我让你带人去监视那些领走了女子的人家?你会觉得我多此一举么?”
赵崇山认真的回答他:“不会,但为什么是我?”
赵陵洲:“我相信,你就算不相信我,也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错了。”赵崇山拍了拍赵陵洲的脑袋:“我相信你。”
就那一刹那,赵陵洲心里仿佛有小人在拿针扎他。一边扎还一边说,看,人家多正直,就你是用那种小人之心揣测他。
简单来说,他良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