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
司狱领着一美妇往前走。
整个刑部大牢内挤满的人,他们大都是青年,脸上带着书卷气。
明明这么多人整个大牢却异常安静,被关押的人们,脸上带着灰败和绝望。
自古以来,文字狱一出,动辄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非命。这些书生们自知喊冤无用,早就放弃了挣扎。
美妇看着这些犯人们脸上的绝望,害怕的拢了拢衣裘。直到看见了熟悉的人,才哀戚戚的扑过去:“三郎!”
胡家三郎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居然是自己的妻子,赶忙凑到栏杆前抓着妻子的手:“幼娘,你怎么来了。”
李幼娘泪眼婆娑的说:“我求我父打点了一番,才能偷偷来见你”
却没成想,一个带着暗哑的声音斥责道:“幼娘,你糊涂!你父乃五城兵马司镇南卫统领,此事最忌牵扯范围过广。稍有不慎,你李家就会步我胡家后尘。”
说话的正是前太傅胡之衍。
李幼娘被说得抖了一下身子:“孙媳没想这么多。”
胡家三郎替妻子说话:“爷爷,此事已发生,再斥责幼娘也无用。幼娘只是太过担心我们,才会关心则乱。。”
李幼娘啼哭道:“都怪我,我不该跟你怄气,偷了你私章盖和离书出走,我以为这次还会想之前一样来哄我。早知道会发生这事,我便不闹脾气了,好歹还能和你同生共死。”
胡家三郎安慰妻子道:“我反倒庆幸。你素来体弱,若是要让你跟我一般待在这这阴暗之地,为夫定要心疼坏了。若是······”
他哽咽了一番:“你便重新寻个真心待你好之人。”
李幼娘勉强笑笑:“你怕人家待我不好,怎么不怕人家待你孩儿不好。”
胡家三郎瞬间一愣,随即看着李幼娘哽咽起来:“你是说······”
在狱中的胡家众人听见这消息,晦暗的眸中露出几分欣喜。
胡三郎的母亲更是直接猛地扑过来:“幼娘你有······”
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胡之衍呵斥:“老大媳妇!!!”
胡大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害了胡家唯一希望,立马闭口不言。但是眼里的激动怎么也掩盖不住。
这个孩子若是在胡家未获罪之前发现,他们定然欢天喜地的祝贺一番。
可如今胡家身陷囹圄,这个孩子若是被发现,定是生不下来。
胡之衍在儿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过来:“幼娘,你是胡家的恩人,老夫铭感五内。”
随后胡之衍压低声音对李幼娘交代道:“天不亡我胡家,竟让我胡家有一丝血脉留存。但是这个孩子于你和李家而言留不得,否则会给你李家招来灭顶之灾。”
看着李幼娘脸上的焦急之色,胡之衍便知道她误会了,小声说道:“老夫曾有一好友因家中获罪,便将自己的小孙子托孤于我。
我将此子寄养于老大名下。因此子身份特殊,鲜少有人知道,胡家还有一养子,名胡从满。
满儿不喜文,上京于他又太过束缚,便早早投身疆场。如今已是南洲定远王麾下副将。
我从不让满儿在外面行事时顶着胡家的名头,免得被有心人发现他身份有异。你刚嫁入胡家不足一年,是以不知道满儿的存在。”
你从这里出去之后就借病让你父送你回青阳老家,待生产后,便将孩子送去给满儿抚养。以定远王之势,定能护他一生周全。若是将这孩子留在你身边,你李家无难眠之日呀。”
胡大夫人也抹着眼泪说:“满儿是个好孩子,定会好好待这孩子,你切莫忧虑。”
胡家三郎借着摸李幼娘的手之际,隐晦的摸了摸妻子的小腹:“我胡家上下怕是难逃死劫,恐是见不到他的面了。”
李幼娘听到这话,立即捂住了他的嘴:“呸呸呸,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事情还未了结呢!”
胡之衍在一旁叹气道:“我胡家一难乃是权贵与清流之间的博弈所致,清流败局已定。”
不然只凭一句对章台诗的夸奖如何能将他拉下马。
李幼娘提高音量说道:“祖父有所不知,今早隽王殿下于北宫门击响登闻鼓,状告三法司戕害良臣,为恩师鸣冤早已传遍了。
陛下于朝堂上下旨,若是隽王殿下三日之内能找到祖父无罪之证,便对此事既往不咎。”
胡之衍听完怔愣了许久,因李幼娘声音不算小,靠得近的牢房中不少学子也听到了,他们眼里迸发出光彩。
就连胡之衍声音不稳问道:“此话当真。”
李幼娘重重点头:“当真,隽王殿下能为祖父状告三法司,孙媳相信他定能还祖父清白。”
自从入狱以来,胡之衍自以为看清了局势,胡家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很平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有人为他争来了一条生路。自胡家获罪之后,往日交好无人为他奔走,反倒是避之不及,视他为毒瘤。
只有隽王殿下念及往日旧情,还将他视为老师。
胡之衍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喊道:“我胡家之冤能被世人所知,老臣替胡家拜谢殿下。殿下高义!”
在胡之衍的带领下,整个胡家的人都跪了下来。
万万没想到隽王殿下居然生得一颗如此良善之心,胡之衍思及自己此前居然还觉得隽王殿下木讷至极,便愧疚得老泪纵横:“老臣愧为师呀!!!”
“太傅,可别把自己嚎过去,让本王做白工。”赵陵洲带着人出现在狱中。
牢中的学子看见隽王出现,终于有了求生之意,一个个哭喊道:“隽王殿下,学生有冤!!!”
“隽王殿下高义,学生清白,不可枉!!”
赵陵洲看着自他出现之后,便将他视作再生父母的学生们,跪在地上对他拼命的叩首,内心突然生出了几分退意。
他想说,不必跪他,他初心并不是为了他们清白。他嘴上所讨的公理也只是为了保下胡家的借口罢了。自己并非那等高洁大义之辈。
可看着那些学生们眼中的光彩,那些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
许久之后,他开口道:“之后我会派人一一为各位做问询,若是无罪,刑部无人敢动你们。”
赵陵洲知道这群学子里没几个能跟章台诗案扯上关系,纯属于三法司抓人抓疯魔了,见到读书的就抓。这只光刑部的大牢,就塞了几千个无辜学子。
自己是以胡之衍的名头来查这事,过了明路只有胡之衍一家。所以自己能有资格保的也只有胡家,现在平添几千人,无异自己给自己揽麻烦。
这下好了,自己这么豪横,刑部更恨了。当真是泥菩萨过江,过不了,还非要过,结果骑虎难下了。
罢了,救一个也是救,救一群也是救。
胡之衍看见隽王走近,神情激动道:“殿下——”
赵陵洲:“太傅,本王脑仁子已经被嚎得呱呱的疼,你别跟着雪上加霜了。”
这刑部大牢从他一来,就各显神通的嚎,他脑子被嚎着实生疼。
胡之衍:“······”这不对啊,他俩不是应该抱头痛哭一番,然后诉说冤屈吗??
“太傅,本王今日前来是有几个问题问询,自您夸赞章台诗之后,可私下与章台诗可常有往来?”
胡之衍神色认真:“不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