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回到王府,将燕隆裕请他到北燕的修好的事情告诉了李回轩。
“事发突然,孤倒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李回轩轻摇着羽扇,笑道:“其实殿下并非是没有料到燕隆裕会请您到北燕,而是忧虑您走之后,朝中大权应该交给谁。”
萧牧呵呵笑道:“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啊,既然如此,还请给孤指点指点。”
李回轩:“殿下如今到北疆去,朝廷里还有一个六爷和七爷。六爷之前都是仰仗着华亲王,如今华亲王倒台,一时间他的脚跟还没有站稳;七爷与您虽是同盟,然此人心思极深,不可重托。”
萧牧叹道:“孤正是为此而担忧也,这两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李回轩想了想,道:“既然不想让他们两个有一人独大,倒不如设法制衡。如今二人都在内阁,可六爷的爵位却远远高于七爷,倘若能够给七爷加官进爵,并且将七爷绑在咱们这一边,他想搞小动作,也不敢搞了。六爷根基未稳,必然先求安宁,想来不会有什么二心。”
萧牧听言,眼前一亮。
“你这话倒点醒了孤,要是能让人人都能看到孤对老七好,别人自然就会认为老七是孤的人,别人不用提。单单老六,倘若疏远了孤,就也会对老七疏远,他们两个疏远,就不会对孤造成威胁。”
“三爷英明。”
“既然如此,孤临走之前,倒是要给老七好好晋一晋位份……这个‘雍’字不好,倒不如取一个‘翊’字,就进封位翊亲王。”
“‘翊’者,辅佐也,这个封号,甚有深意。”
萧牧微微一笑。
“孤就是要所有人看出孤对老七的好,这份好他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至于江南新近收复,孤准备让陶善文去做巡抚,宋长卿任应天知府。”
“殿下要深耕两江了么?”
萧牧点了点头。
“趁着还没人动手,这块肥肉当然不能让别人给抢了去。”
李回轩连连点头。
“其实局势就这样稳定下去,六爷和七爷如果不联盟,与您绝对没有招架之力,皇上身子日渐衰弱,您应该把心思多放在宫中一些了……”
萧牧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孤可不想担上弑君的骂名。”
李回轩听言,便道。
“就算如此,您现在只是摄政王,终究不是储君,万一皇上立了不知哪个皇子,您这个摄政王,岂不还是得乖乖让贤?宁亲王有平定江南,收复失地的大功。雍郡王当年治理两江,也是卓有功绩,更何况当年为了百姓敢公然对抗皇上,又是被废太子诬陷过的人,在朝中深得人心,他们二位,可都有继承大业的可能啊……”
萧牧一怔,眼中流露出些许惊恐。
李回轩神情更加严肃。
“万一,万一您这个摄政王只是一个幌子,皇上其实是想将那个未来的储君给暗中培养起来,三爷您辛苦筹谋这十数载,岂不就是为他人做的嫁衣!”
萧牧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十分苍白。
多年之后,他想起李回轩的这番话,不禁庆幸起幸亏自己身边有个这样运筹帷幄的军师……
李回轩:“三爷想想您在皇上心里是什么分量,其他两位是什么分量,便可知道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兹事体大,千万犹豫不得啊……”
萧牧脸色阴沉,走到窗前,突然一道闪电劈破长空,紧接着大雨倾盆而至。
这已经是过了年的第三场大雨了,庆熙三十八年,好像注定要风雨不断。
风雨吹乱了萧牧额前的碎发,他眸色深邃如同幽谭,然而眉宇之间,却是深深的悲凉。
他终究还是没被人重视过。
可就算这样,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篡位,要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
就算父亲再怎么无视他,再怎么厌烦他,再怎么利用他,他始终尽着一个当儿子的本分。
他自问当儿子当到这个份上,已经够格了。
“李先生。”
“臣在。”
萧牧眼底一片晶莹。
“孤自问自己对得起任何人,华亲王也好,废太子也好,容郡王也好,就算不得善终,那也是因为是他们不仁,我才不义。”
“殿下乃是光明磊落,一切都是不得已罢了,谁站在殿下这个位置上,都会那样做的。”
“那为什么要让我孤苦一生,六亲缘浅……”
李回轩一怔,看着萧牧神情忧戚,眼中写满了委屈和不解。
“其实人活一世,总是要背负一些骂名的,自己问心无愧就是了,正所谓天将降大任……”
没有等李回轩说完,萧牧便低头走了出去。
看着萧牧落寞的背影,李回轩叹了口气。
“静静也好,早晚得让他明白的……”
身为帝王,哪个不是孤家寡人。
……
距离去北燕还有一段时间,在走之前,萧牧要先给雍郡王晋一晋位份。
很快,萧牧就请了旨意,因当年皇七子萧业遭受废太子陷害,蒙受五年囚禁灾难,今特封为翊亲王。
当然,封王好封,雍郡王能不能坐稳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不出萧牧所料,很快就有官员上奏折说翊亲王无功封王,名不正言不顺。萧牧又暗中令人煽风点火,很快上奏折反对将翊亲王封为亲王的折子越来越多。
事情越来越严重,甚至连翊亲王平常一些收受贿赂,作风不检点的问题全被人揪出来了。
翊亲王立时间成了众矢之的。
……
宁亲王府的詹士孙明朔劝宁亲王这个时候为翊亲王说几句话。
不料宁亲王却不想沾染进这个是非里面。
“人家有摄政王当靠山,还轮得到咱们给他说话。你听听那个封号,都成肱骨之臣啦!”
他斜倚在榻上,满眼妒忌。
想想之前翊亲王劝自己与萧牧争权的话,转而自己又攀上萧牧去求富贵去了。
他心里着实不痛快。
孙明朔:“您的一言一行,别人怎么看不重要,关键的是皇上怎么看,殿下您终究是翊亲王的手足,您这个时候不站出来,皇上会怪您凉薄的。”
宁亲王却连连摇头,他有他自己的考量。
“本王现在根基未稳,贸然掺和进这个局面,万一是摄政王他们给本王设的局,岂不就坏事了?”
孙明朔继续道:“殿下可知道赤壁之战?”
“废话,这谁不知道。”
“曹操为什么八十万军马败于赤壁,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孙刘结盟,乃至后来三足鼎立,魏强而蜀吴皆弱,因此才有了蜀吴联盟,对抗魏国。眼下摄政王一家独大,而您与翊亲王皆弱。有道是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您怎能保证摄政王没有斩草除根之心?万一将来摄政王真的动手,您试问自己单枪匹马,能够招架么?”
宁亲王表情有些严肃,这才回味过来。
“本王方才只顾着赌气,竟耽误了大事。照此说来,本王确实应该向翊亲王示好。”
“正是。”
宁亲王想了想,立刻跑到书桌前,提笔写好一封为翊亲王辩护的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