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时期的褙子,是一种秋冬季服饰,类似现在的披风类,可厚可薄,两侧开衩,直领对襟,男女都可穿,且形式多样。
一阵风吹来,将小青褙子下摆吹掀到一旁,没有了褙子的遮挡,小青的睡姿愈发难看。
是风的作用,还是因为小青,旺财突然打了一个寒颤,手一松,烧火棍从手中滑落,随之,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在玉泉观时,师父曾说过,不该看的不看!
师父的教诲,击退了好奇,让旺财的良知占了上风,想想方才自己目之所及,旺财突然生出一种负罪感。
正是这种负罪感,让旺财瞬间领悟到三娘即将昏睡前的刹那,呵护小青的用心。
小青上赶着来炼丹房的行径,原本让三娘所不齿,而三娘仍旧拼尽全力维护小青穿戴的形象,定有三娘的用意,定是三娘不想文博文毓看到小青如此狼狈地躺在炼丹房的模样。
旺财将头歪向一侧,尽力不看小青,摸索着将小青穿戴整齐,随后又从靠近北墙的床上拽下两床被子,分别盖在小青和三娘身上。
给三娘盖被子时,旺财从三娘衣兜中拿出那个他认为是宝贝的银铃,担心银铃发出的声音招来麻烦,他又顺手拿了三娘的手帕,将银铃裹了个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旺财感觉心安了许多。
有心去北屋看上一眼,理智告诉他,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旺财将炼丹房的门关好,深深吸了一口迎面吹来的北风,迈开大步,向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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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进厨房,小绾紧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可吓死我了,三娘他们怎么了?”
旺财直奔橱柜,边走边说:“都睡了,赶快收拾东西走。”
小绾不解地问:“收拾东西?我俩是被扛来的,有何东西要收拾?”
旺财从橱柜里找到几张晒干的荷叶,从锅中捞出两块狗肉,用荷叶包了,“找到炭桥药市,或许就天亮了,拿上它,路上吃!”
旺财将包好的狗肉递给小绾,顺势看了看趴在桌上酣睡的兄妹俩。
小绾问:“怎么了?是不是有点舍不得?赶紧多看两眼,看一眼可是少一眼了!我俩是被抗来的,你可以把毓姐扛上,回家当你媳妇!”
旺财颇为惋惜,“算了吧,毓姐怎么能看上我?”
小绾不依不饶,“人家看不上你,不代表你没看上人家。再者说了,看不上就不能当你媳妇吗?小青也没有看上你,你不也是求三娘允了你俩的婚事吗?”
“毓姐和小青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旺财自知讲不过小绾,只好把气撒在狼剩身上,冲狼剩又是一脚,“你这个杠精,把绾姐给带坏了!绾姐与你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就学会抬杠了。”
小绾吓得一激灵,“小心把他踹醒了,不说了,不说了!快走!”
从炼丹房返回厨房的路上,旺财想到一件让他无法理解的事,他重新梳理一遍喝狗肉汤的顺序,小青和三娘喝的最早,她俩反而是最后晕倒,想来想去,问题可能出在那个小坛酒上。
起初,狼剩想喝,因为挨了三娘的罚,始终没喝上,因此,只有三娘和小青喝的是小坛中的酒,而她俩也是最迟晕倒的。
旺财找了一个布袋,将小坛放进去,顺手将小绾手中的两包狗肉也放了进去,非常熟练地背在背上。
小绾说:“瞧你这点出息,捎上狗肉,还捎上三娘珍藏多年的酒。怎么啦,你是想拿这黑不溜秋的小坛子当念想啊?”
旺财知道小绾话里有话,解释道:“你不懂,我怀疑三娘拿的小坛酒里有猫腻,感觉这酒能解纭哥的致晕丸,特意带回去让纭哥琢磨琢磨!”
小绾恍然,慨叹道:“董旺财,这辈子你不当逻卒可惜了,只要我俩平安回到粮庄,我高低求我表哥延良收你为徒!”
旺财摆手,“别别别,这次被师父逐出玉泉观,挨了打吃了亏,才想起师父对我的好,我还是想回到玉泉观,跟随师父学道术!”
小绾故作惋惜,“你可想好了,当一辈子道士,不能结婚成家,连小青这样的女子你都动心,一个媳妇迷怎么能安心当一辈子道士,依我看,趁早跟表哥混,才是正道!”
“快走吧,三娘他们这就醒了,你还有心情说这些!”旺财找准狼剩又踢了一脚!
小绾不解,有些同情狼剩,愤愤道:“旺财,你与狼剩有仇吗?你可是踢了他三脚了!”
旺财没吱声,背起布袋向大门方向走去,心说:“我与狼剩有仇,这能说吗?是他拿着烧火棍强行搜身,这事让人知道了,我还有脸见人吗?”
几只醒着的乌鸦,静静地看着他们,从厨房到大门口,异常顺利,这是旺财所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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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大门,旺才靠在墙角上,仰脸望着漆黑的天空。
小绾问:“怎么不走了?”
旺财摸着后脑勺,缓缓道:“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感觉还应该做点什么!别着急,让我想想。”
小绾警觉地向大门洞里观望,好像会突然冒出一帮人,“快走吧,等三娘醒了,我们就走不了了。”
出了大门,或许是身心完全放松的缘故,旺财很快想起了两件事,“小绾,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厅堂拿咱们的画像,顺便带上三娘的那一幅画像!”
小绾扯住旺财的衣角,“快走吧,纭哥哪里还有!”
旺财抖了抖身子,挣脱了小绾,“还有一件事比画像还重要,我要见夫人!”
“见夫人?你不怕夫人把你留下?”小绾担心道。
“不怕,夫人没有那把子力气!”
“三娘有听话的狸奴和乌鸦,万一夫人也有呢?”
“吃斋念佛的人,不学那些歪门邪道,这个我懂!”
小绾觉得旺财说的有道理,但还是不希望旺财去见夫人,“有什么重要事,非要见夫人?快走吧!”
旺财郑重道:“三娘说过,炼丹炉的炉火不能灭,一旦灭了,炉内的丹药会将丹炉胀破,炉内五毒丹药会伤及附近的无辜百姓,我必须将这个事情告诉夫人,让她亲自去炼丹房守着,给炼丹炉添柴,直到豹哥醒来!”
危机关头,不是想着逃命,而是心里装着无辜的百姓。小绾霎时对旺财起了敬畏之心,“好!我与你一同去,大不了让他们留下!”
旺财打趣道:“留下?你不怕三娘让你与毓姐成婚?”
“我现在就把头发放下来,看她还逼婚吗?”说话的同时,小绾抬手想扯自己的头发。
旺财制止道:“别别别,三娘还在睡觉呢!我们一会儿要走夜路,你这身打扮,正好壮胆。再者说,若是夫人知道你是女孩儿,如果逼你嫁给文博,如何是好?毓姐是三娘亲生的,公子是夫人亲生的,看得出夫人和三娘都在为自己的孩子发愁!”
小绾放下手,惊奇地看着旺财,“还是你考虑的多,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你!”
旺财劝慰道:“走吧,这里不比厨房,你在这里我不放心,你去了,正好看看我是如何说服夫人的。玉泉观三年,师父总说我吃了三年,什么也没学到。”
小绾报以微笑,“法术没学到,歪门学道学了不少。我是真服了你了。纭哥的一个致晕丸,只能撂倒一个好汉,你倒好,撂倒一大片!”
“别说了,再说三娘就醒了。”旺财边说边往亭堂走,小绾将大门关上,紧随其后,望着旺财的背影,董绾突然觉得此次京城一行,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