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牢房门大开。狱卒把陆家诸人和对面牢房王家人都赶了出去。每个人脚上锁上铁链,被关进囚车。
囚车开到了西城门外面,那里有一队穿着黑色铠甲的兵丁等候。为首的一个男子,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长得孔武有力,他正是四品中郎将蒋峰。
他缓缓看着囚车里的妇孺,一个个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心里闪过一丝怜悯,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京官在城里作威作福,还不知珍惜。如今遭此报应也算罪有应得。
蒋峰冷漠地收回目光,吩咐道:“半个时辰后出发!”
你们抓点紧。我是岭南的平南城守军中郎将,我叫蒋峰。本次负责你们的押送,沿途都给我老实点!”
军队押运?众人都听傻了,女人们不懂有什么区别,只是觉得这些士兵一个个怪吓人的。陆家的男人们可是听出了蹊跷。
平日有专门管押送犯人的官差。这一次,他们的流放地在最遥远的岭南,从北往南要经过平原,江河,还要经过不少山区,最少要走个小半年。
又听说南边不太平,盗匪,水匪横行。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
却不知此次情况特殊。
彼时已十月快入冬,谁不想安稳过个年呢。而且陆家听说清廉,抄家都没几个值钱物件。
因此那些消息灵通的,有关系的。告假的告假,出差的出差。溜之大吉,只剩了三个人。
蒋峰只是一个小小的正四品中郎将,这次是押送几个叛军头目回军部交差,顺便换点赏金。
他所在的平南城,战争频繁,民不聊生。近年军饷都不能及时发放。将士们穷苦潦倒。蒋峰自己也勉强度日。他的上峰是先帝的十二子。平南王,当今圣上登基后下旨不许他回京城。
半年前打了一场胜仗,朝廷令他们押送几个叛军头目,报销路费。还能得几百两赏金。他奉命带着二十个兄弟千辛万苦才到了京城。
赏金拿到以后,他一分不舍得花。这都是兄弟们拿命换的。他跑到吏部问军饷的事,吏部推诿拖延,根本不把他当回事。
蒋峰不甘心,日日去吏部门口转悠。终于遇到一个吏部的侍郎。那个侍郎好心给他派了个任务,就是押送流放犯去岭南的任务。正好顺路丢掉两个烫手山芋。
能接受的话就先给他拨两个月的军饷。不能接受他也没办法了。蒋峰咬了咬牙答应了。
犯人交接好都被赶下了囚车,茫然站定。环顾四周,这里是京城西郊,有一大片平原,是流放之路的起点。
有一处亭子上书“劳劳亭”,是给离别的亲朋送行的地方。目之所及,秋风起,枯叶黄,满地萧瑟。
“母亲,咱们这就要走吗?”陆思雨拉着杜氏的手。
杜氏点点头,满脸憔悴。
陆思雨眼眶红通通,哽咽着。
此时,其他人都伸长了脖子向远处张望,似乎希望能看见谁来送他们最后一程。
可是,并没有人来。
陆家众人失望透顶。陆紫瑶有些意外,那几个丫鬟不会这么忘恩负义吧。也许,是她高估了人性。
沈氏有些失望,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叹了一声。
众人席地而坐,沉默不语。
“哒哒哒!”是马蹄的声音!众人抬头看过去。
“来了!”陈氏激动地喊道。
马蹄哒哒哒,朝这边跑来。一匹棕色高头大马,上面的男人穿着一身深绿官服,正面绣着白色的鹭鸶,正一脸倨傲的看向这边。
陆紫瑶:怎么是他?
沈氏微微皱眉,神色复杂。
史文清看到他们一群人,嘴角挂起淡淡的笑容“伯父,伯母。好久不见!”
说完,他轻松下马,向蒋峰拱了拱手,“将军见谅,我史家与陆家也算世交,请容许我送他们一程。”
蒋峰点头“好,大人请自便。”
史文清转身来到陆家人跟前。他看了看陆唯真,又看了看陆紫瑶,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他对陆唯真道:“伯父,我来迟了。这几日对我来说是个好日子,圣上封我为六品都察院都事。事情比较多,”
他顿了顿,“竟然不知道陆家的事情。陆伯父,别怪小侄说您。
您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从前,插手侄儿的事也就罢了,竟然胆大包天管起上面!藐视天威。
现在如何了呢?您的确是该好好反省。”他用手指了指天。
“什么?”众人震惊,他竟然当面羞辱陆唯真!而且他还升了六品都察院都事。
陆柏川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史文清,你欺人太甚!我爹已经被贬,你何必羞辱于他。”
“哈哈哈!”史文清猖狂大笑。
“你笑什么?”陆柏川怒道。
“他做错了事就应该受惩罚!包括你们!”他冷哼一声。
“你!…”
“你给我滚!”陆唯真大吼一声!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陆家一行人,各个愤怒不已。
陆紫瑶冷眼瞧着,史文清这是摆明了来找茬的。
她摸出一瓶毒药,正想走过去。
陆净远突然冲出,一拳头砸到了史文清的鼻子上,他被撅到了地上,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啊~你敢殴打朝廷命官?你好大的胆子!”史文清捂住鼻子咆哮。他太生气了!
陆家倒了大霉,他升了官,本来想好好耀武扬威一番。看着陆家人在他面前,求饶,认输。没想到,吃亏的还是他!
“打的就是你!你敢侮辱我父亲,我打死你!”陆净远吼道。
史文清慌张的向后退去。“你陆家已经是阶下囚,还敢如此嚣张跋扈,简直就是活腻歪了!你给我等着!”
陆净远双目圆睁,他的目光充斥着浓浓的杀意,视线锁定史文清。
陆家其他人也是对他怒目而视。好汉不吃眼前亏,史文清吓得匆忙逃窜,一溜烟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小人之中的小人!”万幸紫瑶没嫁给他,不然只怕是死路一条。
沈氏心想,又觉得女儿命苦。她看向女儿,却见她神情平静。
过了一会儿,来了几辆马车,有王家的亲戚。也有陆家的。
一个是沈氏的娘家的马车,来的赫然是松露。还有个是依依和她爹,她拿来了两个大竹篓,里面装着粮食,锅子和简单的衣服。
前几天陆紫瑶和沈氏说自己做梦,梦到抄家流放。沈氏开始是不信的,自己的夫君为官清清白白,又不参与党争。
但是陆紫瑶说了两件她娘家的事。她专门回娘家一趟,证实是真的。
于是也做了些准备,自己院子里的人放出去几个。只留下几个无关紧要的。
“夫人,小姐你们千万要保重啊!呜呜”松露说着抱着陆紫瑶狂哭。趁机塞了一叠银票给陆紫瑶。陆紫瑶不着痕迹的收到空间里去。
“老爷,少爷,少夫人,你们也多保重身体!\"松露跪在地上磕头,眼睛里满是不舍和担忧。
“好孩子,你走吧。好好过日子。”沈氏眼睛一红,哽咽道。
卢氏的父亲母亲亲自过来,哭得死去活来,
\"我可怜的儿啊,爹娘没用,让你受苦了。这一路上,你千万保重身体。\"
卢氏也哭的泣不成声。
\"父亲,母亲,你们也请保重。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陈氏娘家只送了一个包裹过来,杜氏娘家却拉了一个骡车过来。
但是被士兵拦下了,开玩笑,没听说过犯人能带骡车上路的。无法,三房只能把车上的东西分散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