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坟土乱撒,人声乱叫,郑恩之老爹老泪纵横。
“先辈啊,子孙无能,让人打扰您了。“老爹大喊一声,”停下,俺们迁!“
“哈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算你识相!“易其马扬长而去。
在老爹的指挥下,西北高地几个先人坟茔里的尸骨被顺利取出。按照生产队的指定,必须迁到埋葬尹三米的三角地带。
到底埋在三角地带的什么地方呢?在这个破四旧、立四新的年代,是不可能找阴阳先生选择风水的,就是找了,阴阳先生也会吓得哆哆嗦嗦说早已收手而婉拒。
老爹把长子、长孙和识字的郑布山、郑恩之等叫到一起,在三角地带商量着墓地的位置。虽然说是商量,但聚在一起很久都没人发言。
因为无人发言,老爹就一个一个地问。当问到郑恩之的时候,郑布山在一旁说话了:“俺爷,你叫他一个小孩子来干什么,他也就是被我教得识几个字,传统风俗,他能懂什么!”
老爹说:“他可识不少字来,故事讲得很好。”
“故事跟这个一点也挂不上钩。”
“那不好说。故事看多了,知道的也多。”
老爹与父亲的对话结束,郑恩之翻了翻眼,他所答非所问:“老爹,我现在还在困惑老老太脚头的清水呢。”郑恩之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问题?因为他头脑里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就一不留神地说出来了。
听了郑恩之的话,老爹说:“是啊,刚才给每个坟茔起骨的时候,每个墓穴都得磕头。给俺老爹、奶奶磕头的时候,他们的棺木因为是松,所以还没有完全腐烂。看着打开棺盖的里面,他们尸骨的脚头的确有一小穴清水。“
“是啊,是啊。“
“俺们看了都感觉可奇异了。”
“是渗进去的黄泥石化成了窝窝,兜住了渗进的水儿,还是有什么说不清的灵性?”
“谁知道呀,到现在都还疑惑着呢。”
老爹和几个亲人以不可思议的表情议论着。
这个时候,老爹再次开口了:“有了。”老爹这么一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先人的新坟应该顺着足王山水流的堤岸、东西略偏南北方向地一字型排开。这就会使每个先人脚头的方向都是文王大塘,与棺木中的一穴清水对应,头颅也正好远枕足王山。足王山上还有我们的先祖,而且,堤岸之上,风爽气动。“
“好,好。“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同意老爹的看法。
老爹站在足王山水流的堤岸上,东西看看,又南北瞧瞧。然后笑呵呵地一下子把恩之抱起来:“乖孙子,是你一个困惑的问题开导了俺。“
老爹为什么这么高兴,因为在堤岸起坟,还有两点好处。
其一,文王塘庄西南与东北风较多,这个位置,西南风正好越过银杏顶,擦着村庄的东南角流畅吹来。其二,远远躲开了尹三米这个不能入祖坟地的晦气之人。
也许是老爹将所迁之坟选了个好地方,也许是老爹的迁坟是被逼无奈,总之,迁坟并没有给西北高地带来特别的厄运。
迁坟结束了,禾十川也回来了。原来,老家有人病故,所以他才被自行车接走。由交通工具自行车看,禾十川的老家人还是有些权势或财势的。虽然禾十川回来了,但易其马却走了,他住进了医院。
易其马为什么会住进医院?社员都说他是遭到铲坟和逼人迁坟报应了。
当日晚上,易其马在北河堰转悠,他是在看被他逼迫迁坟的几家是否把坟迁了。忽然,老坟处忽然飘出一团诡异的蓝色火焰,瞬间逼近了易其马的跟前,追着易其马烧他的头。易其马吓得转道西河堰往南跑。那团火焰却追着易其马不放,而且空中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追着易其马大骂:“你为什么要逼迫俺们迁出?!还铲了俺一个邻居的头颅?俺是他们的保长,俺烧你的头来了!”
易其马听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吓得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求饶:“保长大人,你是女中豪杰,你甭跟俺小热人一般见识,你就饶了俺吧”。就在这时,那鬼火忽然消失了,易其马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却吓得他直接尿了裤子。
易其马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裙,批头散发的女鬼,那女鬼脸色铁青,眼睛大如铜铃,她冷笑着将易其马拖进了三河潜水处的杨柳林,口口声声说要易其马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易其马被女鬼拖进小树林以后,却发现那里还有七八个脸色惨白的女鬼,她们有的吐着长舌,有的垂着脑袋,看上去十分骇人,那些女鬼对易其马的做法,更让他无法接受。
女鬼们并没有要了易其马的命,而是将他绑在树上,先是用细小的树枝狠狠抽打他的咽喉,随后又抽打他的头部。易其马遭遇非人的折磨,吓得不断哀嚎求饶,最终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易其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因为易媳等找到了他,那些女鬼也消失不见了,但他的哮喘更加厉害了。
所以,他住进了医院。
近些日子,郑布山被安排到县进修学校学习。进修结束后的当天傍晚一回到家,就听说易其马蛮不讲理、十分残暴地捆绑家人逼着迁坟的事儿。于是,他怒火中烧,要找易其马评理。但易其马却在医院,郑布山只能找上了禾十川的家门:
“十川,我问你,现在可是共产党的天下,生产队能随便捆人打人吗?!”
“共产党的天下,那得社员听干部的话呀,不听就要捆就要打!”禾十川见郑布山气势汹汹地闹上门来,一股怒气也油然而生。
“听话?!那得合情合理。凭什么迁坟就得我们先迁!”
“具体情况,俺不太清楚。但让你们先迁,你们就得先迁。庄里的两反不先迁,谁先迁?!”禾十川说话也是十分噎人。其实,打心里说,他也觉得易其马迁坟不太合适,铲坟扬土也有败风俗。他当初用他,是看上了他对西北高帝的恨意,巴望他折磨西北高地也让他禾十川高兴。现在易其马做的如此出格,他也没有料到。但眼看郑布山咄咄逼人,自己哪里又能甘拜下风!
“两反?!你告诉我谁给定的。长辈是被逼跳入了滚滚洪水,但有谁亲眼见到他参加了国民党,且战死在桥上并且跌入了水中?只能是一种谣传。说不准长辈还参加了共产党的队伍了呢!再者,我亲生父亲的足王山阻击解放军,不也是无证无据上级没有定性吗?!”
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隔壁的一个青年前来观事。听到郑布山仍然振振有词,依然咄咄逼人,禾十川火气更旺:
“你个嘴呱唧呱唧怪能说来,上级早就要求揪出‘臭老九’中的反革命派、走资派,你的表现绝顶符合!”说完,给那个青年递了个眼色,趁郑布山毫无准备之时,两人同心协力将他嘴中塞上了毛巾,并手脚捆绑地锁在了屋内,然后恶狠狠地说:“叫你喋喋不休,马上找把剪刀剪了你的舌头!”
话说厂一宝眼见去了很久的郑布山没有回来,心中隐隐觉得事情不妙。找到易其马的院门,只有他唯一的女儿在院中发呆。找到禾十川的院门,大门紧锁,连个人影都没有找着。厂一宝更加担心。会在小队办公室?走至门前,门缝里漆黑一片。没有办法,厂一宝只能返回家中,再等等看看。
将郑布山锁于屋内后,禾十川给青年交代:
“赶快回家拿把剪刀。”
“你真要剪郑布山的舌头?三思呀,队长!”青年惊愕的神情,外加善意的提醒,要知道剪舌头可是犯法的呀。
“不要多问,再把你家的锯和钻子拿上!”
“拿这些干什么?要锯人钻人吗?还真要整死人啊,队长。”
“叫你拿你就拿,废什么话!拿到后悄悄地到南场屋找俺!”
“队长到底要干什么呀。”民兵心里嘀咕着遵照禾十川的指令办事。
要知拿这些要命的工具做何使用,请看下章分解。
正是:
家祠遭迁铲,
恩之给高见。
布山切痛憾。
十川论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