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儿子能够上学,郑布山想出的办法并不是什么妙招。因为经过几天的折腾,郑布山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他紧紧压住火气地说了几句让儿子上学的和蔼话,当恩之还是默默不作回应时,他的脾气立马爆炸起来。
郑布山迅速拿出一条早已经准备好的绳子,开始捆扎恩之。恩之惊得浑身颤抖,弱弱地哭泣,并企图挣扎。但柔弱的他哪有什么多大的力气,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白费,很快被父亲捆成了农村的可背草丛的形状,即捆绑的绳索在两侧留出两个“耳朵”,便于背者套在双肩上背起来。
郑布山背着被捆扎的儿子上学。开始时,郑布山一路背,郑恩之还能进行一些微弱地晃动反抗与哭泣。郑恩之越是晃动反抗与哭泣,郑布山越是生气地背得更快。后来,郑恩之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只剩下小声抽泣的声音。再后来,连小声哭泣的声音也没有了。
这个时候,郑布山突然有了不详的感觉。他将背着的儿子放下来,但见郑恩之双眼紧闭,气若游丝,已经不能站立。而他放下儿子的地点,正是东是乱坟岗、西是容易出现怪异事件刺槐林处的西河堰。
郑布山大骇,他急忙解开捆绑儿子的绳索,将儿子平躺着抱在怀中。但接下来将儿子送往何处,他的思维短暂地处于混乱和矛盾之中。
送到大队保健室?路太远了,而且就保健室那医疗水平,对气若游丝的儿子能有多大的作用?送到公社卫生院?太远,恐怕来不及了。送到银杏顶?但要被禾十川、易其马发现,然后对棚屋进行彻底的搜查怎么办?
当郑布山从矛盾的思维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奇怪的发现被他双手平抱着的郑恩之没有了。
难道是自己在胡思乱想时,儿子恢复了精神下地跑走了?
郑布山迅速瞪大眼睛在自己的周围搜寻,可是连个人毛也没有看到。郑布山又放眼远处,似乎在去往银杏顶的田间小路上,有个绿色的小姑娘,但转瞬之间,这个绿色小姑娘就在郑布山的眼光中消失了。郑布山认为,是自己的恐慌产生错觉了,但即使不是错觉,那也不可能是儿子郑恩之呀?
儿子,儿子,怎么这么神奇呀,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啊。
想到回来,郑布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也是发生在段河堰上的传说。
过去,文王塘庄有个媳妇,她生了一个叫小强的儿子。她的妹妹嫁在一由的街上。妹妹到姐姐家走亲戚的时候,会带着儿子小水来。小强和小水很投缘,经常会因为在西河堰捉蚂蚱玩而捉到这段河堰中。
一天,小强忽然想起来很久没有见过姨弟了,就问妈妈,我想姨弟了,您带我到姨家去吧。然而妈妈当时用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小强,就是那种很震惊的感觉。被妈妈这么盯着,小强也很疑惑,问妈妈怎么了?
接下来妈妈说的话让小强无法接受:“什么姨弟,你姨家根本没有孩子,你哪来的姨弟?”
听到妈妈这么说的时候,小强一下站了起来,他后背发凉,手一直在抖,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心脏一直砰砰砰的跳。他当时很害怕,但又不相信,就直接吼了起来:“妈妈你别开玩笑了!”
但妈妈的表情非常非常的认真,说:“开什么玩笑,你这孩子是不是糊涂了,瞎说什么胡话呢?”
听到妈妈讲这些话的时候,小强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但他清楚的知道,妈妈是那种不会开玩笑的人。
当时的小强脑海十分混乱,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坐在那里沉默了好久,然后挤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跟妈妈说没事了。
在和妈妈结束对话之后的这几天,小强问了身边的家人,包括知道他姨弟的朋友,但毫无例外,他们根本都不记得这个姨弟。
那段时间小强非常的崩溃,一个陪了自己玩得很开心的亲人,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一下子消失在你的生活里,而且除了你,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他,他和你一起生活的痕迹也完全消失,能不让人崩溃吗?
但小强的父母觉得儿子的这种知觉,是学习压力太大造成的。所以,没有人相信小强的话,在姨弟消失的那几个月里,他一直在想方法证明姨弟存在过,但是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那就在小强差点以为自己是精神出了问题的时候,姨弟回来了。那天是姨弟消失的第八十四天。
这一天,小强和父母帮姨搬家,他们要搬到三享庄,要路过乱坟岗处的西河堰。因为要搬的东西很多,且物件比较大,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车上后,马车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了,所以姨夫就赶车在前面走。小强、父母和姨在后面跟。因为马车很快,到乱坟岗处西河堰的时候,他们和姨夫的马车就拉开了一段距离。当时虽是黑夜,但天光尚明,也正是因为天光尚明,让小强看到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他看到车的后面跟着一个人正是自己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他的姨弟。
当时看到姨弟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小强像发了疯似地追了上去,但当他追了几步之后才发现有问题,平白无故的,姨弟从哪儿冒出来的呢?想到这里,小强慢慢的停下了脚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直到父母和姨追上他的时候,他还傻傻的。
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几个人走进了马车。此时,小强目不转睛的盯着车旁的人,真是他的姨弟,小强的脑子很懵,整个人抖得很厉害,腿开始发软,手心里全是汗。姨弟看见他们过来,还朝他们招了招手,而小强身旁的父母居然笑着迎了上去,看着姨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仿佛前段时间否认小强有个姨弟的并不是他们。
消失那么久的人,在八十四天之后毫无征兆的回来了,而且回来在这段西河堰处。回来之后的姨弟并没有半分奇怪的地方,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想起了这段传说,郑布山万分惊恐的心似乎还有一丝丝的慰藉,他的儿子,或许也会在某个时候回来。
郑布山课也不能上课了,他赶紧回家告诉了厂一宝。
厂一宝听后,顿时哭晕。清醒之后,她感到他爷郑布山看到的那个绿色小姑娘是不是就是郑恩之,是因为他爷看花了眼睛?她决定偷偷地进入银杏顶看一看。
这一看,还真的是喜出望外,儿子正在地洞中睡着囫囵觉呢。
问起儿子是怎样过来的,郑恩之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此后,郑布山不再逼迫儿子上学了。冥冥之中,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郑恩之回心转意愿意读书的机会,他感觉会有这样的机会,但如果真的没有,他也就认命了,他尽力了,儿子不上学将来不能再怨恨他。
郑恩之不上学,但人家尹土月上了。虽然尹土月没有了父亲尹三米,但他的母亲是劳动和持家的好手,加之姑姑尹良的手艺和较厚家底给他的支持,他走入了学堂。
一天,恩之看到上学的土月给妹妹土欣笑眯眯地招手,心稍微动了一下:上学很快乐吗?但他又立马打消了上学的一丝念头。他不想读书,因为他一见到大片大片的学生,就会想到批斗会与人群的聚会,就会想到折磨与伤害,然后就会心生恐惧与憎恶,他无法适应这样的氛围。
八岁的他既然不上学,肯定是要在家里做点事情的的。
拉风箱煮饭是恩之常干的事儿。妈妈劳动挣工分,没成年的姐姐郑小菊为了家里多点收入,也劳动挣工分,所以烧大锅煮饭这样的事情就落在了郑恩之的肩上。可拉风箱煮饭并不是个好活儿,因为燃料不是植物的茎叶,就是父亲按月领取的烟煤,所以每次恩之拉风箱煮饭时,锅屋就充满了浓浓的烟气。烟气过重时,恩之呼吸困难,他只有跑到锅屋外呼吸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同时有些怨恨地看着锅屋的浓烟,一股股挤出门儿向天空卷去。几口新鲜空气进肚,恩之还得硬着头皮再行进入。但恩之并不觉苦,他为能够力所能及地解决家的后顾之忧而有些幸福。
割猪食,当地语,也就是割猪菜的意思,更是郑恩之常干的事儿。这年黄豆成熟时节的一个星期天,郑恩之、郑恩白和已经上学的尹土月等一帮小伙伴到文王塘的西青潭处割猪食。尹土月等之所以喜欢和郑恩之一起,一是因为年龄相仿,二是因为喜欢听郑恩之讲故事。
他们到达西青潭后,就围坐在一起,缠着郑恩之先给他们讲个故事再割草。
郑恩之说:“土月,你都上学了,也该给我们讲一个了,也好让我们过过故事瘾。”
尹土月说:“甭说,我还真听学校的人讲过一个故事,我学给你们呀。”人后,尹土月突然变得神秘,“你们听说过南京的长江上正在建一座大桥吗?”
几个伙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听人说,很快要通车了。为了保护桥梁,上面有解放军站岗。”
几个伙伴不禁地点了点头。
“有这么一天,桥头突然有个很朴素但很美丽的女人,抱着个被肥大的帽子将脸部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婴儿,朝站岗的解放军跑来……”
要知女人何事,婴儿是何,请看下章分解。要知绿衣小姑娘是否真有,请看以后分解。
正是:
恩之被绑上学堂,
恐惧人群逃离慌。
护卫大桥岗哨兵,
遮严婴儿为那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