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盼盼不知道叫自己来干什么,经过这段时间如同禁闭一般的生活,她已经开始老实,不再尝试着勾引赵沏。
只想着等赵沏娶亲以后,自己和少奶奶关系走近些,看看有没有更多的机会。
陈盼盼走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公子……”
她不勾引赵沏的时候,和李如意的清淡倒是真有了两分相似。
赵沏都看的愣怔了一下,但他又马上反应过来。
“你起来吧!”
陈盼盼起身,赵沏扫了她两眼,这会儿又觉得没有刚才那么像了。
“我就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陈盼盼低着头,很是乖巧。
“奴家自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沏点了点头。
“嗯!就是想要知道,若是你,在我与韩时安之间做个选择,你会选谁?”
陈盼盼要去勾引韩时安,去之前自然了解过这人的生平。
她算是赵沏身边,唯一能说出个子丑寅卯的人来了!
这种送命题,陈盼盼哪里敢说实话?
“奴家没有福气能让二位公子心悦,可若是真有这样的机会,奴家自是会选公子您的!”
赵沏深吸一口气,又问她。
“如果你是李如意的?你会选谁?”
陈盼盼:……
李如意不是都选了吗!?
你问我?
她静默瞬间,才委婉的说道。
“奴家在李姑娘身边待了几天,觉得李姑娘这人有些侠义,但心眼儿也不大,估计不是个能容人的!”
赵沏明白陈盼盼这句‘不容人’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说李如意不喜欢自己的男人拈花惹草嘛。
赵沏想说自己也不是不能守着李如意过日子。
只是这个念头起了以后,又很快被他掐灭。
他身为赵家大公子,有他自己的责任,除非他成了废人,秦家姑娘看不上他,主动退婚。
不然只要他有一口气,对方就一定会嫁过来的。
甚至如果说他死的利索,秦家姑娘可能会抱着他的牌位嫁过来……
不过,赵沏却不能接受陈盼盼说的这个理由。
“韩时安就一定会一心一意待她嘛?他们才多大年纪,经历过多少人?”
“她甚至都不敢把你放在韩时安身边,让你试探一下韩时安的真心,又怎么能说韩时安往后一定不会纳妾?”
陈盼盼觉得赵沏今天格外尖锐,问的每个问题都像是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这……这奴家不知。”
赵沏听了这话,扫了陈盼盼一眼,嗤笑一声,从身边端起茶盏啜了一口又放下。
里面的水温刚好,茶叶也都是最好的。
光是冲泡的手法,就比寻常泡茶讲究的多。
他在家中的衣食住行向来是最好的,从不例外。
他不懂,这些东西与外面的粗茶淡饭相比,到底差在哪里呢?
赵沏实在想不出,又过分困扰,他直觉陈盼盼能给他一个答案。
“你若是只能说出这话来,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陈盼盼心头一紧。
这段时间她夹着尾巴做人,小心翼翼的不让别人想起她,就是准备浑水摸鱼,先在赵家熬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再说。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却挡不住别人非要找她。
赵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盼盼知道对方是真的急了,咬了咬牙,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搏一搏呢!
她只在一瞬间便做出了选择。
“公子,奴家并非不愿多说,只是实在不知,不过,若是您一定要奴家说出个理由。”
“那大约是如意姑娘没见过好日子吧!”
“她平日里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粗布麻衣,让她知道那些精细的美食是什么味道,她又怎么能理解?”
赵沏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说道。
“继续!”
陈盼盼:……
她挑了挑眉头,看看赵沏的反应,这才接着说道。
“您是无价之宝,她小门小户出身,没见过!”
赵沏嗤笑一声。
“我是那易得的无价宝,韩时安就是难得的有情郎?”
陈盼盼心里一慌,又低下头去。
不过赵沏却没有刚才那般愤怒。
起码陈盼盼没把他当个傻子一样糊弄。
陈盼盼的话,让他明白了一些事情。
赵沏对环境和自己的认知不够准确,可他不是傻子。
此前李如意跟他说过的很多话,直到这会儿才浮上他的心头。
他的指尖在光滑的红木桌面上轻轻敲打,一声一声,像是落在陈盼盼心头的丧钟。
过了片刻,赵沏才开口说道。
“我早就不能和李如意在一起了,所求的不过是心中的一个答案。”
“我想看看韩时安这人,想看看当初为何李如意选他也不选我。”
“见了之后,觉得也不过如此。”
赵沏身上的一些天真缓缓褪去,他的心境慢慢平和起来。
“你的话,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说来说去,我与李如意本就不是同一种人!”
“今日我见李如意抛头露面,觉得她吃了亏,又觉得若是她的男人,应当为她遮风挡雨。”
“只是韩时安见了她那般,毫无反应。”
“我见过农户人家的姑娘,从没有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讲究,她们得和男子一般外出劳作,还要操持家里。”
“李如意说那是她所有的自由。”
“以前我不懂,现在我信了!”
陈盼盼知道,赵沏这些话在心里憋了很久无人倾诉。
赵沏不需要她回答,只是想在说话的时候,屋里有个人站着,不要空空荡荡的。
说完这些话,赵沏自嘲的一笑,想起曾经做的蠢事,闭了闭眼。
在睁开眼的时候,人都变得锐利了两分。
“李如意确实是个聪明人,她若是真有心入府,此刻怕是已经被人一碗药送走了!”
陈盼盼听了这话瞳孔巨震。
天啊!
这是她能听的话嘛?
这话听了,她往后还能离开赵家嘛?
赵沏又摸起茶盏抿了一口。
“祖母总觉得我不长进,总说我经历的太少,我以前还不服气,觉得自己见了那么多大好河山,应当是家中最有见识的人才对。”
“如今看来,万重高山也比不过人心。”
他将茶盏捏到眼前,随意的打量着上面的花色,只觉得刚才这一口,没有之前那一口好喝了。
“不过,我又不大理解了,李如意仗着自己是我的救命恩人,放肆一二也正常,可韩时安仰仗的又是什么呢?”
“他就不怕我动动手指,让他在府城里待不下去嘛?”
陈盼盼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变化,赵沏放下茶盏抬起头,看向陈盼盼。
发现此刻的陈盼盼比刚才更恭谨两分。
他一愣,这才想起祖母曾与他说过的御人之道,说过他放纵下人……
道理想要和生活融会贯通,总要经历一些使人有所触动的事情。
赵家老太太做的没错,李如意就是赵沏的药引子,她让赵沏在很短的时间内成长了起来。
赵沏忽然觉得有些寂寞。
才告别之前的自己,他就怀念起了那个无忧无虑的赵沏。
“你下去吧!”
陈盼盼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后退出门才转身离开。
赵沏看着她的动作,没有叮嘱什么。
陈盼盼能活到现在,自然是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
赵沏的变化李如意并不知道。
她忙了一整天,等到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商铺落锁,她这才伸了伸腰。
“这比练武都累!”
她这辈子还没练过仪态,身体还不适应这样端着一天的感觉。
李十六连忙狗腿的凑上来,抢在孙景文之前递给她一壶茶水。
李如意转了一圈没找到茶杯,摸摸温度,一仰头就把这凉了的茶水倒进了嘴里。
后院已经有人做饭了。
但李如意没时间去吃饭,她得把今日的营收清点出来。
吃饭反而不着急。
与她一般的还有李十六和孙德山。
孙德山打发自家儿子们去吃饭,自己则是拿着戥子,跟李如意一起称银子。
府城之中用银子的人家很多,毕竟出门揣十两银子可比十贯铜钱方便多了。
不是谁都计较铜钱与银子兑换的差额。
起码说府城这里富裕的人还是很多的。
不过,李如意这几天也使人去银楼查了银价,大约估算出一个自己不会亏的价格,给人找零,或是买东西的时候多给些搭头。
算出来一天的营收之后,李十六沉默的可怕。
李如意将钱都收好。
她为了存放钱财,还专门打了个柜子。
柜子就放在她的床头,不光能放银子,还能当个床头桌用,放些茶水烛台之类。
李如意收好了钱就去吃饭了。
大家这会儿都吃完了,饭厅里空荡荡的。
李十六有些食不知味。
孙德山倒是满脸喜色。
韩时安知道李如意会过来,等在一旁看书。
李如意去锅里把给自己留的菜端出来,去找韩时安一起坐。
韩时安见她过来,放下书看她。
“今日营收如何?”
李如意笑的十分灿烂。
“难怪大家都想要开店,着实赚钱的很,不过,等这三天过去,应当就没有这么多人了。”
“我琢磨着,还能留下三成,就够赚的盆满钵满了。”
韩时安见她眼睛明亮亮的,也跟着笑。
“那就好!”
他没说今天赵沏来找他的事情。
赵沏不知道韩时安为什么那么狂傲,更不知道韩时安其实也是在等他真的做些什么!
韩时安看起来很温和,可他的手段却实在算不上温和。
赵沏的仗势欺人会成为韩时安反击的根由。
他到底要把赵家打的多疼,就取决于赵沏对他的态度了!
能从底层一路爬上去的人,谁不是从血雨腥风中厮杀出来的呢?
韩时安能和李如意如此默契,除了共同成长起来之外,也因为两人都有着相似的执着。
李如意上辈子在人生最后的两年时间想明白很多。
韩时安也在为官时明悟了自己。
善良是一张不能单出的牌,若是没有利刃相随,那就是软弱可欺。
不过,韩时安倒是估计错了赵沏。
赵沏虽然不知道他仰仗了什么,但却真的没有针对他的打算。
赵沏更在乎的只有李如意一人。
他想看看,若是韩时安真的考中了秀才,考中了举人,面对那个抛头露面不知女德为何物的李如意时,又会是何种态度,李如意又能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还能如现在这般不被猜忌嘛?
若真是如此,赵沏输的心服口服。
若不是如此,落魄的李如意,便已经是他褪去光环的执念,可以任由他随意对待。
不管赵沏如何成长,一个男子在这样的世道之中,也很难正视一个女人的璀璨。
他们只想要把这个女人变成桌上的时时把玩的砚台,变成门口立着方便静默观赏的宝瓶……
喜欢却也只是喜欢!
李如意继续跟他说道。
“我还准备找一个记账的小童,你可有推荐的人选?”
李如意这是想要选个韩家的人过来。
她的平衡之道向来用的熟练,韩时安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很可惜,韩时安与韩家的关系淡薄,就算李如意把人情送到面前,他也不准备用这个人情拉近与韩族长的关系。
他摇了摇头。
“韩家的人读书的不少,能算会写的也有几个,只是与我关系一般,我也不知人品如何。”
“你若是想要个意见,我倒觉得小满先生定然会比你我了解的更深。”
听了这话,李如意没憋住笑了一声。
“这倒是!村中识字的孩子,她大约都认识,等我一会儿捎信儿回去,让她帮我挑选一番。”
韩时安听说捎信儿叹了口气。
“我的信也不知何时才有人捎来。”
李如意正要吃饭,忽然有些心虚。
最近忙的太过,别说给韩时安回信,她连韩时安的信都没看过。
她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扒拉两口杂粮饭。
“对了,你这些日子要去府城的书院还是去状元楼那边?”
“我听说状元楼最近热闹的很,文斗比试日日都有新花样,迎了还给赏钱。”
韩时安点了点头。
“嗯!我也得去的,不然名气不够响亮,会影响考官的态度。”
韩时安说的这事儿和大齐的阅卷制度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