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初遇东方青若时,她才十二岁。
那一年,二十岁的苏西坡考上了研究生,赶上周末,受了导师的邀请,与两名同学到位于香湾南街的家中做客。
香湾是条老街,人字形构造,南街恰似一撇。
街道狭窄,两旁是盛开的紫薇花,道边的渠沟内,流水淙淙,有长米般的透明小虾,在水槽间嬉戏。
在这一撇的拐弯处,临街的四间三层小楼,已颇有了些年代。
小院不大,从方格花砖间,时常有轻轻的音乐传来。
这里就是东方教授家。
门开着,因此他们直接走了进去,小院的青砖墙上,还有些细细的苔藓。
客厅的窗下,有个小天使在弹钢琴,阳光像今天一般美好,通过蓝色的玻璃,折射在她的发梢,脸侧,和粉红色的裙子上。
是一首很忧伤的曲子。
一曲弹完,大家都热烈的鼓掌,只有苏西坡泪流满面。
“真是个怪人!”
小姑娘唇角上弯,背着手站在他面前,调皮的笑着。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她的名字很美,叫东方青若,是东方教授的女儿。
“你能告诉我,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幻昼》,连名字都不知道,就哭得稀里哗啦,真傻!”
小姑娘咯咯笑着跑开了,如一只美丽的蝴蝶,翩然穿游在春天。
硕士两年,博士两年,他没有换过导师,每周都要到东方教授家里去,他似乎已成了家庭的一员。
对于这个才华横溢的学生,东方教授也是倍加青睐,不但视之为衣钵传人,更把他当作亲儿子来看待。
苏西坡家里很穷,早在他上初中时,父母就先后生病离世,他已有好些年,没有享受过亲情的温暖了。
高雅温柔的东方教授,让他有了被母亲呵护的感觉。
他一度以为,自己爱上了东方教授,并且为此惶惶不可终日。
她是那么美,那么神圣,还有十几岁的差距,可是他觉得并没有什么鸿沟。
但有一天,他忽然发现,青若不再缠着他玩游戏,讲故事,不再来捉弄他了。原来她已经十六岁,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十岁就考入了姑苏大学少年班,已完成了研究生学业,现在是博士在读,妥妥的学霸,比东方教授当年更厉害。
在那一天,他明白了,自己这些年守护,等待的人,原来一直是青若啊!
十六岁的青若,不但如完全盛开的花朵,让人为之仰慕,而且有了自己的想法。
距离博士毕业还有不到三个月,她毅然离家出走了,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我要去找回自己。
她去了东北边陲,并且加入了军队。
你去寻找自己,却把我的魂魄带走了。苏西坡苦笑不已,拒绝了学校挽留,放弃了企业高薪,收拾行装,与青若一前一后,来到了大兴安岭。
青若离开时,东方教授没有落泪,对苏西坡说,别管她,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人,跟她的混蛋爹一个样,根本拦不住。
苏西坡离开时,东方教授落泪了,坐在客厅的窗下,瞧着钢琴上落满了灰尘,总是想不通,人心是个什么样子。
凭借出色的专业水平,苏西坡很快在军队扎下了根,成为了东方青若的“领导”,尽管她从来都不服管,但那有什么?他只是想看着她,护着她。
他每天都在幻想,自己娶了青若,但又知道,这样的事情可能永远不会发生,但就这样也好,就像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原垛子生物危机,改变了恒定的一切。
无数的战友,在身边倒下,变成了可怕的怪物,转身袭击自己的战友。
只剩下他们两个时,那个男人出现了。
他仿佛是上天派来的神使,念了几句咒语,轻而易举就解决了骨人大军,同时把青若俘获了。
青若的目光中,有了闪电经过。
男人知道很多故事,在故事里,有一个从未听说,却真实存在的世界。
虽然读到了博士,但我们在真相面前,依然是个瞎子。
男人设计了奇怪的仪器,说是可以监收怪物的踪迹,对此青若深信不疑,她像小黏包一样,黏在了男人身上。
他看在眼中,痛在心中,同时又暗暗的祝福她。如果放在从前,他肯定会勇敢的站出来,和男人争上一争,但现在不可能了。
他失去了行动能力,成了没用的残废,虽然并不影响他的专业能力。
但紧接着,连707研究所也被关闭了。
没有了事业,没有了爱人,作为一个男人,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实验室火灾之后,男人从707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50公斤黄金,那是一笔很大的数目,上级怀疑,男人一开始就是冲着黄金来的。
青若不信,所以她疯了,带着身孕从707逃走。
漫长的审查后,上级决定关闭掉707,原垛子事件中,死伤了许多队员,又出了这档子事,谁都无法挽救研究所了。
出于莫名其妙的心理,苏西坡隐瞒了关闭的命令,在遣散大部分工作人员后,保留了基本建制。
他还要为战友报仇。
他还要等青若回来。
他还要找到那个男人。
他要亲口问清楚,火灾是怎么回事,黄金哪里去了,为什么抛弃青若?
最好狠狠地揍他一顿。
当接收到怪物信号的时候,他内心的激动与狂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终于等来了,终于等来了。
虽然男人没有出现,但青若归来了,而且告诉他,怪物正是当年的骨人。
他终于可以当着青若的面,堂堂正正的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
在看到玉骨人的第一眼,他就已经下了决心,要和这家伙拼命。在时空坍缩的刹那,玉骨人能出现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
苏西坡像导弹般,射向玉骨人与太极图,他在自己身上,装了核动力驱动,必要的时候,他,就是一枚小型核弹。
青若在看着。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青若还在这方空间里,她还没有离开。苏西坡身形一滞,但玉骨人的脸,已近在眉睫,来不及停下了。
“有意思!”玉骨人桀桀的笑着,对于即将到来的生命完结,丝毫不放在心上。祂甚至张开双臂,来迎接苏西坡的到来。
或许,祂同样渴望着解脱,而不是在漫长的岁月中,被掩埋在地层之下。
刺目的蓝光过后,无尽的高温烈焰,将时间与空间燃烧为灰烬。
你是谁?
我是谁?
我们是否曾经遇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