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指着长条桌上的匕首说:“度钧,义父舍不得你死,既然你甘愿代他人受过,那就自废右手。”
自废右手,那谢危岂不是真的成了废人?
姜雪宁赔不起,这样以后让她如何面对谢危?
她已经嫁给张遮为妻,不可能与谢危有什么。
谢危坚定地说:“好。”
谢危松开姜雪宁的手,来到桌子前。
姜雪宁大喊:“谢危不要,我宁可自己去死,我也不要欠你恩情。”
姜雪宁想要冲过来,却被人拉住,眼睁睁的看着谢危左手拿着锋利的匕首,右手放在桌子上。
一瞬间,姜雪宁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大喊:“不要,谢危,不要。我赔不起。”
谢危冲她淡定一笑道:“赔不起刚好,从今以后,你永远别想忘了我。”
谢危温和的笑着说:“宁二,把眼睛闭上。”
姜雪宁不停地摇头,没有闭上双眼,这一刻的谢危居然如此温柔,这是她两世都未曾见到过的。
平南王厉声道:“快动手。”
众人也跟着起哄。
谢危手起落刀,白色锋利的匕首贯穿他的右手和桌面。
鲜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谢危却不觉得疼,温润的笑着看着姜雪宁。
姜雪宁歇斯底里的大喊:“谢危,你真是个疯子。”
眼泪大颗大颗的滑落,流进嘴里,很苦很苦。
“宁二,”谢危喊了姜雪宁一声后,把匕首从手中抽出来,带出来的鲜血飞溅又落到地上。
谢危把匕首往地上一扔,对着平南王说:“义父,这事到此为止,以后谁也不能为难她。她是我的人。”
平南王似乎非常满意,拍着手说:“好。”
眼神扫过抓住姜雪宁的人:“松开。”
姜雪宁挣脱出束缚,来到谢危的身边,从撕扯自己的衣服,为谢危包扎。
这个疯子。
“就当上次误伤张遮,赔给他。你上次说不会原谅我,现在可原谅我了?”
谢危的脸色有些苍白,姜雪宁知道谢危身体不好,一直靠五石散撑着,这会又受伤,估计在强撑着身体。
姜雪宁点头。
她不敢看谢危。
她真的很想告诉谢危,她和他不合适。
她从小没有亲生父母的疼爱,想法偏激敏感。
谢危是薛定非,小的时候经历那样惨的事,又被亲生父亲抛弃,他也是个缺爱的人。
两个缺爱的人,都需要彼此给予的温暖,可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只能做出极端的行为引起对方的注意,以为那样便是爱。
其实根本不是。
而张遮虽然没有父亲,但是母亲给了他足够的爱。
张遮心性宽厚,懂得如何去爱。
张遮拥有的正是姜雪宁缺失的。
她若是告诉谢危这些,此刻的谢危听不进去。
即便谢危运筹帷幄,即便谢危算无遗策又如何,从小失去的东西,真的很难补回来。
姜雪宁为谢危包扎好右手,声音哽咽:“先生,你以后再也不能弹琴了。”
姜雪宁心中愧疚不已,谁都知道高高在上的谢少师最喜弹琴,爱琴如命。
他们初次结伴上京遇袭的时候,谢危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住琴,姜雪宁一怒之下把谢危的琴给砸了。
谢危有些虚弱。
“琴于我而言不是最重要的,即便右手废了,我还有左手。吃饭不成问题。”
不知道是不是姜雪宁的错觉,谢危不再冷冰冰,语气温柔和煦。
谢危越是这样,姜雪宁心中更加愧疚。
今日的事情,她真的深深地记在心中。
平南王非常的端起一碗酒说:“来,度钧以后还是我的义子,就凭度钧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我们的大业指日可待,来,喝。”
平南王端起酒水一碗饮进,其他的人也兴高采烈的一饮而尽。
谢危看着众人把酒喝完,视线移到不远处,就见薛定非猫着身子消失在视线中。
很快山下传来喧闹声,有人匆忙来报:“不好了,朝廷的人攻上来了。”
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平南王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谢危今早一直在拖延时间,或许就是等这一刻的到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危说:“你刚才是故意的。”
谢危不置可否,面色阴沉:“你不会放过我,我也不可能放过你。如果不是你,我的母亲不会那么快就死了。她是这世上最爱我的人,而你毁了我所有的一切。”
平南王提剑就要来杀谢危,耳边传来倒地声,眼看着一个个教众晕倒在地。
平南王身形也开始摇晃,用剑撑地,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但是头很痛,他一手抱住头,五官扭曲,面部狰狞。
“你居然在酒水中下毒。”
谢危道:“你该是最了解我的,可惜你高估自己了。你就是这么自负。这么多年我算是看透了,你根本不配当九五之尊。”
平南王怒气冲冲,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居然想要提剑杀来。
姜雪宁想到昨晚谢危塞给自己的匕首,那把匕首就是上一世谢危给她自戕的那把。
她从袖中摸出匕首,当谢危被平南王逼退时,她朝平南王的后背狠狠刺去。
平南王没想到身后会有人偷袭他。他失神的刹那,谢危上前夺过平南王手中的剑,直接抹了平南王的脖子。
血流如注,平南王捂着脖子,不可置信地倒地。
谢危手起剑落,割下平南王的头颅。
这是姜雪宁第一次伤人,看着自己的双手,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谢危拔下那把匕首,用平南王的衣服擦干匕首上的血迹,重新放回匕首的外壳中,递给姜雪宁。
“你有没有想过,我给你匕首是为了保护你而不是让你自戕。”
姜雪宁这才回神,没有接谢危手中的匕首。
燕临和张遮带人冲上来的时候,
姜雪宁和谢危正在四目相对中,张遮握紧拳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燕临看到这一幕有些震惊。
他好像发现自己的表兄对宁宁的眼神不同。
他看向张遮,发现张遮并没有惊讶。
薛定非跑过来,看到姜雪宁完好无损的站着,激动地握着姜雪宁的双肩说:“真是太好了,你没事。”
张遮、谢危、燕临的目光都落到薛定非的身上,薛定非感应到了,立刻松开手。
姜雪宁痛苦的说:“我无事,谢先生为了救我,废了自己的右手。”
在场的人一阵愕然。
亲自废了右手。
燕临再次看向谢危,原来他的表兄对姜雪宁爱的那么深。
姜雪宁看向张遮,不知此刻该当如何,对谢危的愧疚让她心虚。
她说过只爱张遮一个人,但是因为愧疚,她也不能忘记谢危。
张遮走过来,牵起姜雪宁的手,对谢危说:“多谢少师为阿宁解困,谢少师若是有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