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离说完明明听见了身后传来景云瑾的浅笑声,可之后却又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听不见声音便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言离一时也有些心慌。
便赶忙转身朝向屋子,静静地屏息想要去倾听屋子里的声音。
“殿下,你还在吗?”
景云瑾与言离结识也有好些年了,这还不算他们上一世的交情。
印象里的他,从来都是那般的冷静自持,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扰乱他的心绪。
他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生老病死在他眼中也是虚无。
他没有佛陀的善心,也没有魔罗的邪恶。
但他同时又兼具佛陀的处事不惊和魔罗的作壁上观。
何曾如此,一副尽染红尘的样子。
“我在。”
景云瑾从地上起身,坐到了床榻旁边,拉住了言离抓着锦被的手。
“别担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只要你愿意,我府里永远有你的一间院子。”
这番话听到言离的耳朵里,就像是那惑人的精怪,乱了他的心神。
“……”
以前的他都不曾有机会尽力一搏,难不成如今的他……不可能。
……
之后的几天里,景云瑾也不说什么时候离开,只管静静地陪在言离身边。
还强行接替了言崇和言嶂他们的工作。
连成文都有些没眼看。
这么多年,何曾见过殿下如此殷勤的模样。
“这些晒干的草药,都要碾碎的是吧。”
景云瑾拿起药架上晾晒好的药材,放入药碾里,随后坐在小板凳上,用脚踩着碾轮两边的木棒去滚动碾压。
言离则坐在一旁拿着扇子帮景云瑾扇风。
虽然云谷在山里,温度上肯定要比外面低上一些,不会过于炎热,但景云瑾跑来跑去的忙各种事,肯定会热。
景云瑾拉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看向身边乖乖坐着扇风的言离。
真的很像一只大狗狗。
“你给你自己扇吧,不用管我。”
本来她一个人处理这些药材也就够了,可言离待在屋檐下明显情绪不对。
没办法只好将言离也挪了过来,坐在她旁边,当时她就感受到言离心情的转变。
怕他待着热,还给他拿了一把扇子,结果他却拿来给她扇。
一旁的言离像是没听到景云瑾的拒绝一样,还是固执的对着她所在的方向扇风。
既然说不通她也只能随他去。
成文今日陪同言崇去了山下帮云谷里采买物资,回来后先去了后山。
前脚刚放下东西,后脚就往景云瑾那里跑。
“殿下。”
景云瑾正在收拾碾好的药材,成文便过来了。
“你回来了,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早上他们下山的时候,言崇还特意跑来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同意了成文才去的。
“顺利。”
“怎么了嘛。”
事情办得顺利,成文还这副模样,肯定是有事要说。
景云瑾放下手里的活,朝成文走去。
“去那边说吧。”
成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言离,那意思不言而喻。
“言离,我和成文去那边有个事,一会儿就回来。那药你放着别动,等我回来收拾。”
“诶,你去吧。”
许是为了照顾他如今的情况,这几天景云瑾做什么都会同他事先说明。
虽然他并不喜欢向旁人示弱,可同时他又贪恋景云瑾对他的这份特别。
“说吧,什么事?”
两人往半山腰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确定周围没人才停下来。
“之前殿下拜托驸马查的事情,一直都没有眉目,今日我去镇上,却意外遇到了驸马派来的人。”
“当时人多眼杂也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只是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殿下。”
“想必是那事情有结果了。”
成文说着就掏出袖袋内的信件递给景云瑾。
“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我拜托他的那件事。并非之前没有结果,只是被人死死的捂住了线索罢了。如今树倒猢狲散,要什么消息没有。”
景云瑾看完后便将信还给了成文。
而成文一个用力,那封信就碎成了粉末,随着他的手张开抬起,一切都散在了风里。
“殿下说的可是国公府。”
这并不难猜,有本事压住消息的,最近还倒了台的,也就只有国公府一家了。
“不错,更准确的说是淑妃。”
“那殿下要把实情告诉言离吗?”
“我想想看该怎么说。”
当年言离同意跟着他去禹京,她便怀疑过言离可能和禹京有所关联。
但具体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言离给了她这个面子,她自然要回报回去。
后来无意间得知言离在找寻一段与禹京有关的过往的时候。
她便将这件事交给了驸马纪霖去处理。
纪霖作为一个挂职的闲散驸马,有点威望却又不入朝堂,与各方利益都没有什么冲突,这件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
但一连好几年都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连纪霖都有些打退堂鼓,现在可算是了结了。
“你先去吧。”
景云瑾打发了成文,便回去继续收拾刚才没装完的药材。
到底心里装着事,动作上也慢了些许。
言离在一旁听到这动静不太对,皱了皱眉头,什么都没问。
可他不问,景云瑾却不能不说。
思虑再三,她还是开了口。
“当初我来云谷拜访,想要请你出山,你却怎么也不肯,后来听到我的身份,知道是要去禹京,你才肯跟着我走。”
“当时我就在想你到底为了什么。”
“我想我或许有答案了。”
“是吗。”
若说一开始他确实是抱有别的想法,可后来为了景云瑾他也放弃了,再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一直也没有线索,他内心已经放弃了。
再说就现在,他这副模样,便是知道了他又能做什么。
“我们的人查到了当年你父亲在太医院就职的档案记录,上面显示你的父亲是自愿离开的。”
“但经过我们得后续调查,也找到了当年的知情人,一番询问才得知,你父亲可能是被淑妃他们杀害的。”
“或许与他不愿意协助淑妃去陷害别的宫妃的孩子有关,他作为知情人,却又不愿意配合,淑妃为了计划不被泄露,便选择将你父亲灭口,之后又买通太医院的院史篡改了有关你父亲的记录。”
“事后又担心你父亲可能同你母亲透露过这件事情,便又派人去追杀你的母亲,那时你母亲也不过刚生下你不久,为了躲避那些人,只好带着你离开了禹京,一路上颠沛流离的。可那些人穷追不舍的,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踪迹。她怕她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你会无人照料,便将你送到了云谷,托付给了你父亲的同门师兄,也就是你的师父。”
“之后你母亲便被那些人杀害了,你师父不放心你母亲独自离开,安置好你以后便一路追了过来,谁知竟晚了一步。”
“随后他将你母亲的遗体带了回去,与你父亲安葬在了一起。”
事情到这里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在之后的一切都是言离自己的亲身经历了。
“原来如此。”
师父半个字也没有同他说过。
是他一直守着他自己拼凑出来的片段,才得出了禹京这个模糊的结果。
再往下却完全没有方向,所以在得知景云瑾是从禹京来的,还颇为有权有势之后,他便动了心思。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不然今日他如何能得知这一切的真相。
景云瑾说完以后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碾药,将空间都留给了言离。
让他慢慢的去思考,去消化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