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错”
“奴婢知错”
将将走进殿门,淑妃问罪的话语当头砸下,林嬷嬷当场就跪了下去。
“我一再交代的事,你就当耳旁风吗”
“奴婢只是...”
“国公府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就事论事,淑妃明确交代过不许向国公府递送消息,林嬷嬷到底还是违抗了命令。淑妃明白当时那样的情形,林嬷嬷定是无计可施了,才出此下策,她可以理解,也可以念在她忠心为主的份上不追究此事。
“娘娘宽宏大量,奴婢谢过娘娘”
“可是”
这一个可是,林嬷嬷刚放松下来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可是,若非你办事不小心,这消息如何能传到阳城去”
因着林嬷嬷的决定导致景宁宫消息外泄,六皇子的信件就是最好的证明。淑妃真正在意的不过一个六皇子罢了,传信去国公府她可以出于理解而不计较,但这消息居然传到了六皇子那里去,这要她如何不介意。
她比谁都清楚,六皇子如今需要的不是母慈子孝,而是建功立业。
六皇子能去阳城,是她一手促成的不假,可她也不能保证此行就一定万无一失。
毕竟看热闹的人也不少,等着六皇子铩羽而归的人更是不在少数。
“奴婢也不知这消息如何就...”
“不知,你一句不知就能当这事情没有发生过吗”
六皇子此行本就几多波折,她实在是担心会出什么差错,不然她何苦担忧到一病不起。
“奴婢知错”
“六皇子那边无事便罢,若有事我定不会轻饶你”
“滚出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还好云行这孩子识大体,得到消息没有冲动行事,不然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也不知道阳城那边情况如何了,便是知道阳城那边有景云慎和林承之在,出不了大问题,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只是鞭长莫及,她除了静静等着,也做不了再多。
倒是她病倒之前似乎还遗留了两桩事没处理,如今也该是时候捡起来了,想必季美人也应该很想念她吧。
“白玉”
“娘娘”
“准备一下,我们去...”
淑妃吩咐白玉,计划着去季美人那里走一遭,好好教训教训她。
可窗外几个丫头闲聊的话头,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诶,你听说了吗”
“什么什么”
“和我们六皇子有关诶”
“快说快说”
“六皇子不是去阳城了吗”
“对呀”
“据说是六皇子在去阳城的途中,遇见了太子殿下。”
“然后呢,快说呀”
“六皇子同时打了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
“天呢”
“真的假的”
“不会吧”
“你从哪里听到的”
白玉本来站在淑妃旁边,等着吩咐,结果淑妃说着话突然停了下来,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是因为听到了院子里那几个洒扫的宫女在闲谈。
‘啪’
“把她们给我叫进来”
淑妃一抬手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已然是在发怒的边缘。
白玉吓了一跳,也不敢怠慢,立马快步走去殿外喊人,只觉得今日这事怕是不那么轻易能了结的。
“你们几个放下手中的活,同我进殿内回话”
白玉传完话便转身进殿去了,也没看院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几个洒扫的宫女听见淑妃传她们进殿的消息,第一时间便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一时之间面面相觑,心有恐惧却也没有办法。
只默默回想着刚才的交谈中,她们是否有说什么大不韪的话。
“刚才是谁在外面传闲话”
“......”
淑妃看着下面跪着的几人,听到她的问话后,一个个头都低的更低,但就是没有人有要回话的意思。
长久地沉默,气氛越来越凝重,终于还是有人顶不住开了口。
“是春枝说的”
一旦撕开一个口子,那后续的事情就简单很多。一层层的追查到最后,水落石出不过是时间问题。
待最终的结果真正放在淑妃面前时,淑妃原本还想要去季美人那里找麻烦的心,彻底歇了下来,更不用说别的了。
“到底还是年轻气盛,怎就如此沉不住气”
自己生养的儿子,淑妃比谁都更了解她儿子的秉性,同时伤害太子殿下和二皇子这种事,别人听了或许还会怔愣三分,但她很清楚,这是六皇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她丝毫不怀疑太医话里的真实性,何况这还是太子殿下亲口对着太医说的。
她向来与太子那边不对付,但在这件事上太子没必要凭空捏造。
只是她如今才得知这消息,怕是已经太晚了,整个宫里乃至朝堂的人恐怕都知道了吧,她连补救都来不及了。
那陛下呢?他若是一早便知道了,为何到现在都不动声色,难不成是在谋划着什么,打算在云行的庆功宴上发作吗。
淑妃不敢再细思量,她怕结果是她们母子无法承受的。
而勤政殿里的真实状况却没有淑妃想的那么诡谲云涌。
方怀英如同往常那般守在景玄和旁边,伺候茶水,笔墨。
宫里很大,大到很多事可以跨越经年,宫里也很小,小到甚至藏不住秘密。
太医院院副到底是上了年岁,这一趟出去的也有些日子,以至于回到禹京就病倒了,前几天才病愈回到太医院工作。
有关于文迁县城的事也就在这时候随之传播开来。
作为内务大总管,掌管着宫里一切的方怀英,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风声,景玄和那边,不管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他都必须酌情告知。
在此之前,他有预想过景玄和会有的一些反应,但是让他意外的是,他所预料的那些,通通都没有出现,陛下还是如同往常一般上朝,批阅公文,连情绪都没有变化,他也有些摸不准,只能更尽心的伺候着。
倒是门外徒弟的身影一闪而过,让方怀英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心下暗自嘀咕,“这小兔崽子可别犯浑才是”。
世间事本就是怕什么来什么。
晚园的栾树正是最好的季节,粗壮的树干将树冠高高的撑起,伞状的树冠在云间,一相遇便簇拥成一片美好,绿的饱满,红的张扬,如霞似雾的红,最是让人喜不自胜。
走近了才发现,树下石凳上还坐着一人,淡色的衣衫,素着头面,不加修饰。
明明身处这片绚烂之中,却一身的清冷气息,丝毫不为这环境所染。
“也该是时候了”
季栀突然来这么一句,倒是叫旁边忙活的小莲摸不着头脑。
“美人说什么”
“若一开始就远远的逃开,现在会不会有所不同”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也不知云泽如何了”
“四皇子年岁渐长,定能更好的照顾自己,美人不必忧心”
此前也淅淅沥沥的下了几场雨,今日一阵风起却突然有了秋天的感觉。
一场秋雨一场寒。
小莲搓了搓有些犯凉意的胳膊,又抬头看了看院里的季美人,叹了口气。
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线絮,转身回了内殿。
这晚园也曾短暂的繁华过几日,可也落寞了更久的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