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在世时,便常常叮嘱身边的人暗中接济二皇子。
年幼的他很是不明白,二哥哥不是淑妃娘娘的儿子吗,为什么母后要多此一举。
甚至还问了母后。
“母后,二哥哥有自己的母妃,为何你还要着人暗中帮衬。”
他还记得当时母后是这么说的。
“瑾儿,因为他是你的二哥哥呀,是你的兄长,所以你要尊敬他,以兄长之礼相待。”
后来年岁渐长,加上身边人时不时提起,使得他在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个命运悲苦的二皇子。
才知道二皇子的母妃早已不在人间,才知道二皇子的母族竟空无一人。
也终于明白了母后的话。
母后是要他不以世俗人的眼光去看待并对待二皇子。
而是单纯的以一个弟弟的身份去看待二皇子,去敬重他,爱戴他。
此生那只是他的二哥哥,和别的都没有关系。
而二皇子在如此困苦的环境中成长起来,却依然保持着正直,良善的品格,没有扭曲,报复。
也确实当得起他如此对待。
只能说母后对于二皇子的认知没有偏差。
……
峙阳的夜晚星星满天,草丛里蛐蛐的叫声不绝于耳,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
景色再好,也打动不了成文,他像个斗败了的公鸡静静地躺在屋檐上,和自己斗气。
……
二皇子府
卢何将景云慎安置在房间,便连忙去外室的柜子上取来一个匣子,打开放在桌子上。
然后帮着景云慎解开腰带,褪下衣裳。
等外面的衣裳褪下,便看见景云慎本应洁白无瑕的中衣,多处破损,透过破损的衣物可以看见血迹斑斑的后背。
有些地方流出的血甚至已经和破损的中衣粘连在一起。
卢何想着打盆水来,沾湿了好褪下中衣。
“爷,我去打盆水来。”
不等卢何走到门口,景云慎便直接将中衣脱了下来,甚至不能说是脱下来,是从伤痕累累的背上撕扯下来。
有些粘连严重的地方甚至连皮带肉都带了下来。
“爷”
卢何实在是不忍,话语里都隐隐有些哽咽。
“上药”
景云慎却仿佛不在意一般,只是跨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做好了准备。
卢何只能回到桌边拿出药酒,先给所有的伤消毒。
“爷,您忍着点。”
药酒涂到伤口上,会有蛰人的疼痛,景云慎却觉得好歹今日不是带刺的鞭子,可能也念着明日要出发去阳城,伤的重了,怕是不好和皇上交待,或者只是怕不能更好的帮衬六皇子完成任务。
想一想甚至有点想笑。
消完毒,卢何拿出药粉撒在已经破损流血的伤口上。
景云慎很是奇怪,平日里那药粉撒上去都蚀人的厉害,钻着往肉里面疼。今日这药粉撒上去,凉凉爽爽一点也不痛,就连本身伤口的痛,也缓解了不少。
倒是不会怀疑卢何的忠心,只是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药粉,竟与往日不同。”
“这……”
卢何犹豫了。
“为难?”
景云慎也好奇有什么会让卢何难以言说的。
“这药粉是太子殿下着人送来的。”
这倒是就明了了,为何这药粉如此好用。
“我怎不知?”
“前两日,殿下身边的成奇送来的,说是用得上,我没多想,便收下了。”
卢何当时也在疑惑,好端端的太子殿下怎么还差人送药来,本也想多问几句,但成奇急着回峙阳复命,便作罢了。
他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却不想这药如此好用,果然太子殿下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若有机会,还是要多讨要一些才好。
......
景云慎听闻却有点明白了什么,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膝盖,陷入了沉思。
他想他或许知道这次的无妄之灾是怎么回事了。
想必是太子殿下做的手脚,才使得皇上那边有所变动。
现在还不清楚太子殿下做这些的目的,可即便是不好的,他也很难去怪罪。
想到前皇后还在人世时,总是偷偷的关照他,太子殿下也总是亲昵的喊他二哥哥。
虽然被淑妃知道后,总是免不了责罚,觉得他妄想攀附皇后。
但太子殿下对他亲昵让他在寂寞的宫廷有了归属感,让他上瘾一般的着迷,哪怕责罚也甘之如饴。
.......
“爷,难道是太子殿下……”
卢何猛然醒悟,若非不是早已知晓事情的走向,哪里就能未卜先知送来良药,还能笃定的说用的上。
这不是害二皇子吗。卢何语气里俨然掺杂了一丝愤恨。
“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用意,不过我相信他不会害我。”
在这件事上,景云慎看的长远,太子殿下的安排虽然打乱了他本来的计划,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还因为被鞭打一番。
但同时他能感觉到太子殿下在促成阳城之行这件事上,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笃定。
这背后用意深远。若是有他不得不去的原因呢。
甚至这个原因会不会直接关系到他。
不得不说,景云慎一瞬间真相了。
虽然不懂主子为何如此肯定,但是出于对主子的信任,卢何便也没有多言。
只是专心上药,再用棉布将伤口一一包扎,避免衣物摩擦伤口造成感染。
景云慎则因为此事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
尤记得那是一个午后,他又一次因为六皇子而受到责罚,被打了手心,躲在花园的假山后面哭泣。
当时还只是个奶团子的太子殿下发现了他,陪着他,安慰他。
给他吹手手,还说。
“哥哥,吹吹就不痛了。”
痛不痛他还能不知道,只是那看起来有些傻的动作里藏着他求之不得的东西。
一时的怔愣让他忘了躲闪,也让太子得了逞罢了。
当时他就想,若非受尽宠爱,怎能如此性情单纯。
“哥哥,我把我的秘密宝地送给你,以后你就可以躲在这里面了。”
为了躲避来往的宫人,太子带他去了专属秘密宝地。
其实还是那座假山,只不过有一条隐蔽的路可以进入假山里面,不仔细查找发现不了罢了。
后来他们多次在假山里相遇,但他已经不再会为受到责罚而哭泣,因为数不清的教训让他知道没人疼的孩子哭了也没用。
而太子殿下却每每为了他的伤哭的惨兮兮,反过来还要他去安慰。
“二哥哥,我会帮你。”
稚嫩的话语言犹在耳。
那孩子也许知道了什么,又或者不知道。
但知不知道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当时的他已然绝望,只觉童言无忌,不曾放在心上。
艰难求生的这些年,他深深的明白淑妃的势力之大,一个孩子又能做什么。
如今想来,那竟是他给的承诺。今日之事,更是印证了这点。
景云慎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难以想象,当年童言稚语的太子殿下竟真的在兑现承诺。
......
被裁剪成条状的棉布,一圈圈的缠绕到景云慎身上,所有的伤口慢慢被遮掩起来。
卢何细细查看过没有伤口遗漏,这才拿来新的中衣给景云慎穿上。
将用过的药棉包裹在那件已然破损不堪的中衣里,团成团暂时丢在外间的墙角。
着手将散落在桌上的药物收进药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