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屋檐角上的八角宫灯,照在一旁结了银霜的青砖上,冷盈盈的一片。
看着站在那里许久的长公主,华姑姑缓步上前,将一个汤婆子递到了长公主的手上。
“殿下......是在担心皇后吗?”
长公主眼神微闪,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到了手中的汤婆子上。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殿下放宽心吧,皇后那么好的人,吉人自有天相。”
“再说了,有陛下在,不会让皇后出事的。”
“......但愿吧。”
看着心绪不宁的长公主,华姑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毕竟只要与那人有关系的人与事,殿下定然是会钻牛角尖的。
“殿下,先回去吧,你白日里还要帮陛下料理后宫的事情,也累一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要是实在担心,明日去探望一番也行。”
“还是算了吧。”
说完,长公主便撩起紫色的狐裘,转身往屋内走去。
......
“主子!”
池暝小声的在门外叫了一声。
萧时桉看着熟睡了的顾盈辞,给她轻轻的拉上被子,嘱咐了小桃几句,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何事?”
“宋公子来信了!”
池暝神情严肃且激动道。
“你说什么?!”
萧时桉心中闪过一抹喜悦,以及些许对会得到不好消息的害怕,“信呢?”
“在这里!”
池暝递了过去,萧时桉当即就拆了开来。
信很简单,上面也不过寥寥数语,粗粗掠过,萧时桉的眉眼肉眼可见的欣喜了起来。
太好了!
阿辞的师父找到了!
“主子?”
池暝出声,看着喜悦的萧时桉。
“宋砚书说阿辞的师父得知消息后,已经在他之前到达京城了。”
“那太好了!”
不光是池暝高兴,就连暗中的黑泽,以及江蓠和谢十安等人都高兴不已。
“阿辞姐姐!!”
忽然,屋内传来小桃的一声惊呼声。
萧时桉连忙推门而入,只见小桃怀中的顾盈辞嘴角残留着一抹血迹,早已不省人事。
“阿辞!!!”
萧时桉瞳孔骤然一缩,惊恐的跑了过去。
“主子,快看!”
听到夜阑提醒的声音,抱着顾盈辞的萧时桉望向院中那一袭白色狐裘的女子身上。
雪小了很多,殿外的月光也渐渐淡了,绘着山河图的八角宫灯照在皑皑的雪地上,将站在那里的人照的清晰可见。
一阵寒冷的夜风袭过,将女子垂至脚踝的围帽吹动几分。
......
“没想到您就是阿辞的师父。”
萧时桉坐在床边,握着顾盈辞的手,看着坐在一旁喝茶的美丽清冷的女子,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打仗的时候中的毒,其实不然。
当年轰动京城的皇宫毒药之事,就是因为自己中了九转还魂草的缘故。
父皇当年愤怒不已,便寻了个由头,全力搜寻宫中各种毒药,最终将其全部销毁。
而自己的毒,在一筹莫展之际,正好被眼前之人所救,并留下药丸,说等待契机,终有一日这毒便会彻底解除。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人会是阿辞的师傅。
付应晚放下茶盏,淡淡一笑,“放心吧,慈儿不会有事的,大概用不了多久,便会醒过来。”
“经此一难,此后一生,她都会万事顺遂的。”
“嗯,”萧时桉看了一眼昏睡的顾盈辞,喉头微动,郑重对付应晚道:“多谢前辈。”
付应晚温和一笑,未语。
“晚辈......有一事不解。”
萧时桉看着从一开始就气定神闲的付应晚,终于疑惑出口。
付应晚微微点头,示意他问。
“前辈好像对一切都胸有成竹似的,仿佛早有预知一般。”
“是,也不是。”
付应晚认真道。
见萧时桉不懂,她也不解释,而是道:“这些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慈儿没事了,就行了。”
随后起身,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萧时桉眉头微拧,也缓缓起身,“前辈不等阿辞醒来,见见她吗?”
付应晚将一封信递了过去,“这是我留给慈儿的一封信,等她醒了,你交给她便是。”
萧时桉看了那信封一眼,伸手接过,“既如此,那晚辈就不强留了。”
付应晚点点头,看了床上昏睡的顾盈辞一眼,转身离开。
......
窗外一轮冷月,枯枝像是剪影投在夜空,细细碎碎的雪随风飘落,打在安远寺的吻兽屋脊上,很快便积了厚厚一层。
禅寺寂寂,天地无声,到处都是一片素白,时不时传来一阵铃铎玎珰,仿若环佩相鸣。
跨过一处台阶时,付应晚不小心挂到了一处松枝,回弹之时有积雪落下,有几片落入她的衣领,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决定了吗?”
听到声音的付应晚抬眼望去,便见息尘大师站在自己的面前。
她弯目一笑,“哪有决不决定一说,我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嘛!”
她在这个世界晃荡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她都快要忘记之前的事情了。
好在,她还没有忘记他。
诸法因缘生,因缘灭。
自己给这个世界留住的这两个人,至少能保证整个大陆近百年的和平,用此换自己一个能够回去的因果,她等了许多年了。
而大年初一那天,天地重启之时,她便可以回去了,回到自己十六岁那一年。
“阿弥陀佛!”
息尘双手合十,眼眸微阖,“那便祝你,此途顺利吧。”
望着息尘远去的身影,付应晚微微俯身,心中感谢他当年对自己的照料。
仰头望月,心中微动。
阿远,这次,我们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