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翊昊嘴里念叨的胡灵儿如今正盘腿坐在草地上，看着对面的汉子烤全羊。
“师姐，你吃辣么！”汉子边翻转着木棍上的羊边问。
胡灵儿喝着马奶酒，大声的说“吃辣，卫长烨你多撒些辣椒粉。”
李曜轩拉拉他娘的衣襟，小声说“娘，你怎么会认识这人。”
胡灵儿笑着说“卫长烨，我二儿子问咱俩何时认识的，你讲给他听。”
卫长烨掏出匕首割羊肉，闻言笑着答道“某与你娘相识有二十多年了，某那时还是背药箱的药童，如今某在这西域当差，若不是师姐来游玩，这一辈子怕是也见不上了。”
李曜轩嘀咕道“讲了跟没讲一样，不过这羊烤的不错。”
胡灵儿装作没听见，接过盘子拿起羊肉大口吃起来。
“毫针，你娶妻了吗？”胡灵儿吃光了一盘子烤羊肉，打着饱嗝开始询问分别后的境遇。
卫长烨一口干完酒，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渍，叹口气说“娶过妻，不过后来她跟一队行商的队伍走了。”
“为何要走”胡灵儿随意的问“可是觉得你没出息。”
卫长烨咧嘴笑了一声，说“也许吧！她祖上是发配边疆的犯人，为了脱籍寻了当地军户家的女子成家，她又为了脱离军户嫁给某，婚后留下一子不足百日就走了。”
胡灵儿往火堆里扔了根木柴，问道“你在大金待了几年，同去的暗卫可都安全撤出来了。”
卫长烨仰天长叹，说“某在大金待了十年，同去的暗卫撤出来不到七成，某在卫所待了两年，后来才派往西域。”
胡灵儿看着满天星空问“可想回京城。”
“想”卫长烨毫不掩饰的说“某回京城是想儿郎进所好书院，想他有个好前程，师姐如今是何职位。”
胡灵儿沉默片刻答道“南镇抚司副千户。”
卫长烨笑着说“恭喜师姐由暗转明，当年为了转明一定很辛苦吧！”
“机缘巧合罢了”胡灵儿淡淡的说道“锦衣卫明暗都无所谓。”
“师姐此言差矣”卫长烨神色凝重的说“锦衣卫暗卫转明要全部重新调整，平日与你走的近的暗卫要全部撤离，以免被有心人察觉到你们之间的关联，锦衣卫内部很少转明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麻烦的很。”
胡灵儿回想当年的情景好像是整个百户所的暗卫都撤了，心里感触颇深，说道“其实明暗锦衣卫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不好，全凭自己感受，这里的千户是何人，明儿我去拜会他。”
卫长烨答道“某明日陪师姐去卫所，千户大人姓杨名敬盛，是个胡人。”
胡灵儿喊醒李曜轩回毡房睡觉。
次日，胡灵儿去水泡子提回水烧开洗漱，卫长烨把羊圈进来，托付给邻人照看，就骑马领着胡灵儿与李曜轩进城。
他拉着马匹在街道上拐来拐去，还不时的吆喝两句让路。
“师姐，前面那个红房子就是衙门”卫长烨用马鞭指着前面说道“再过去两条街道就是卫所。”
胡灵儿点点头跟着一路朝前行，后面的李曜轩只顾看杂耍、跳舞，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见是个小孩子，就继续观看街边骑着骆驼进城的外族人。
到了千户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个儿的荷包不见了。
“娘，我的钱袋被偷了”李曜轩朝他娘低声说“我还想给爹、大哥、曜博曜瀚买礼物呢？都被该死的偷儿摸走了。”
胡灵儿摇摇头示意他住嘴别往下讲了。
卫长烨出来说“师姐，杨千户有请。”
胡灵儿走进千户所的公事房，桌上还有没吃完的西瓜，正中坐着的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长了一副好相貌，眼窝深邃，鼻梁高挺，唇上留着胡须微微上翘。
“师姐，这位就是杨敬盛千户”卫长烨介绍“千户大人，这位是南镇抚司胡副千户。”
“来人，把这冒充锦衣卫的狂徒拿下”杨敬盛一拍桌子吩咐左右。
李曜轩从腰间拔出判官笔，挡在他娘前面喊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手抓我娘。”
胡灵儿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轩儿，收起兵器来，不知杨千户为何说我冒充锦衣卫。”
说完走到长条凳前坐下，翘起二郎腿撑着腮看着拔刀相向的锦衣卫。
杨敬盛用手抿着胡须说“这位娘子，你或许不知锦衣卫每半载来一份公函，里面是何内容就没必要告知于你，你只需知晓你自个儿是假冒的即可。”
卫长烨上前答道“杨千户，是不是消息有误，某的师姐真是锦衣卫暗卫，一入锦衣卫世代都是锦衣卫，不可能假冒。”
胡灵儿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抛给杨敬盛，说“看看这块令牌是真还是假。”
杨敬盛伸手抓住抛来的令牌，低头看了一眼，半个巴掌大的令牌沉甸甸，四周有凤凰纹饰，中间刻有坤宁宫三个字，后面有御赐两个字。
“退下”杨敬盛腾地站起来，捧着令牌说道“属下不知是皇后娘娘驾到，冒犯娘娘实属万死。”
李曜轩一把抓过令牌在衣服上蹭蹭，才递给他娘。
“免”胡灵儿收好令牌说“本宫与楚王是微服出巡不必声张，毫针把嘴合上，有些事以后告诉你。”
卫长烨的吃惊不是装的，在大金做探子的十年每天谨小慎微，除了接送消息别的消息不曾入耳，撤离后又在边关待了两年自正清白，后来来到西域除了完成自个儿的任务，就是每天忙活孩子，朝中大事更是啥也不知。
“属下不知师姐，不，不是师姐”卫长烨语无伦次，跪下磕头说“属下该死。”
胡灵儿说“轩儿，扶起你卫舅父来。杨千户，你在这儿待了多少年。”
杨敬盛答道“属下在西域卫所待了十八年。”
胡灵儿轻叩桌面问“在这里可曾置办了私产。”
“属下不敢”杨敬盛答道“卫所的千户、百户、小旗与县衙的县令一样有官田，都不曾置办私产。”
胡灵儿站起来说“我与楚王还要四处走走，让卫长烨做向导。”
“属下遵命”杨敬盛抬起头发现皇后娘娘与楚王殿下已经离开。
李曜宸回到东宫，急忙去卧室，桌上有一支竹筒，从竹筒里取出纸卷，内容与李翊昊的一样。
“怎地就这几个字，就不会写娘是胖了还是瘦了”李曜宸把纸卷放到暗匣里。
洗漱后，李曜宸拿着书思索着他爹的话，要说有多喜欢姜家大姑娘不见得，就是觉得她的端庄大气适合做太子妃；要说效仿爹娘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是不可，就得看她平日里如何相处；脾性与喜好还需慢慢的探查。
荣国公府，穆广瑜正与爹娘讲三日后启程去广东卫所任千户的事。
武子琇看向穆春勇，问“国公爷，可否进宫向圣上请求准许瑜儿留在京城，就是去广东也得等瑜儿成亲后再去。”
穆春勇否定道“不妥，这是太子的安排，太子是储君，他这样安排自有道理。”
“有何道理，你不去明儿我递牌子进宫面圣”武子琇不满穆春勇的态度，说道“我知你怕进宫，怕圣上提起穆广安的身世，你为你儿子打算，我为我儿子筹谋，咱俩往后谁也别打扰谁。”
穆春勇气的站起来说“县主慎言，秋娘的事我与你解释过了是意外，秋娘也是你应允后才抬入府中，你如今还不依不饶是何道理。”
武子琇冷哼道“是何道理，我不让她进府难道让你把人养在外面么！意外，你堂堂锦衣卫行事发生意外，你不觉得可笑吗？俗话讲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自从你做稳荣国公这个位置，穆春勇你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穆春勇了。”
穆广瑜扶额，自从自家老爹纳了妾后，他娘就三天一吵五天一打，一点情面也不给自家老爹留。
“娘，您先别急”穆广瑜出言劝说“爹讲的有道理，您听儿与您详解，圣上早前做太子时，就曾任命一些官员到边远县做县令，后来推行摊丁入亩政令，也是由远而近、由外而内逐渐包围各省府，政令才得以顺利实施。太子殿下让儿去广东必定有去的道理，您就别过于担心了。”
穆春勇拿起蒲扇猛的扇了两下，才说“我讲的你不信，瑜儿的话你总信了吧！”
武子琇没搭理他，问穆广瑜“你去了广东，那福建谁去。”
穆广瑜笑着回答“儿不知，过两天儿去宫中辞行，或许会探知一二，娘，儿送你回房歇息。”
穆春勇看着武子琇娘俩说着话朝内院走去，愣愣的发呆。
武子琇有句话说的对，他是锦衣卫，若是被人算计他大可以抓了此人，可他见到秋娘楚楚可怜的表情心软了，觉得自个儿如今贵为国公爷，纳个妾又有何不可。唉，没想到武子琇虽然点头让秋娘进了府，可俩人的夫妻情分也到了头，除了穆广瑜的事俩人还能坐下说说话，婉珞、广琰的事他都插不上手，真是悔不当初啊！
随从进来通传“国公爷，秋姨娘打发翠玉请您去枫林院，说是有事与爷商量。”
穆春勇缓缓开口说道“告诉她，让她记住自己的身份，内院之事由主母做主，她一个妾室哪来的脸面与本国公议事。把那个丫头杖责五个板子以儆效尤，传下话去内院除了县主与姑娘外，其余人等若再无故踏出内院半步，杖毙。”
武子琇听到身边嬷嬷的传话，嗤之以鼻。
嬷嬷劝解道“县主，您是有学问的人，若因这些小事再与国公爷怄气，可就是把国公爷亲手推到枫林院，到时受委屈的是二位郎君与姑娘，枫林院那位可不曾有任何的损伤。”
武子琇低声说“嬷嬷，事儿我都明白，可就是过不去心里的这个坎，我爹与我娘相守一生，当今与娘娘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一个嗣子做了国公没几天，就不知自个儿的骨头有几两，他想纳妾何不大方的提出来，我会给他寻几个身家清白的姑娘入府，可他不该纳个妓子回来，还欺骗我是意外，他若不愿意，老鸨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么！”
嬷嬷叹着气帮她把头饰摘下，伺候她睡下。
李曜宸慎重思考了两天，还是向他爹表示想求娶姜家大姑娘。
李翊昊开怀大笑，说道“赵静泉，宣镇北侯姜敏进宫觐见。”
赵静泉躬身答道“奴婢遵旨。”
姜敏接到传召，换上朝服，跟随赵静泉进宫。
姜敏见到李翊昊，行礼道“老臣”
李翊昊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免，镇北侯不必多礼，赐座。”
姜敏拱手问“圣上，可是边关军情有变。”
李翊昊笑着说“镇北侯不必担心，边关无恙，朕宣老将军进宫是有事询问，朕听闻府上有位巾帼英雄，不知为何上报军功表中未有此人呐！”
姜敏不知圣上真实意图，谨慎的答道“圣上所言之人是老臣的长孙女姜千珺，她自幼跟随老臣学习骑射功夫，只是一时顽皮私自上了战场，老臣私下已教训过她，请圣上责罚老臣。”
“老将军不必紧张”李翊昊宽慰他“朕并未有怪你之意，不知姜家千珺可曾有婚约。”
姜敏心中有些苦涩，答道“是老臣之过，让她学男儿本事，以至于她疏于女红，在边关多年竟无人求娶。”
李翊昊笑着答道“老将军看太子可做的你姜家郎婿。”
姜敏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李曜宸，见他身材修长，目似朗星，鼻如刀刻，嘴角微翘，身着一件玄色衮龙袍，浑身散发出一种天生的王者之气。
“老臣不敢”姜敏收回目光答道“太子龙章凤姿，千珺只是蒲柳之姿，配不上太子殿下。”
李翊昊说道“姜敏听旨，姜千珺聪慧灵秀、端庄大气，今太子宸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姜千珺待字闺中，特将姜千珺许配太子，为太子正妃，谢恩吧！”
姜敏磕头“老臣谢主隆恩。”
李翊昊说“太子，还不扶起姜老将军，明日宣旨官会去镇北侯府宣旨赐婚，卿家告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