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依旧在巷口里抬着，亲事办得热热闹闹的。人群簇拥着花车来到军阀府邸，随着一声譬如礼花的枪响，场景内安静下来。
第一个涌上前去的，是这位事先安排好广而告之的记者们。他们手持繁重的老式影像设备，错过拥挤的人们，在花车面前站定。
军阀哈哈一笑站起身，搂过还未掀开盖头的新娘子。那女子挣扎的力道很轻，要么已经被折磨地没了力气，要么就是心安接受了命运。
毕竟整个江城都知道这个所谓的章爷是个什么东西，嫁给他的原因有千种万种，唯独不可能是两情相悦。
新娘的盖头被他随手掀翻，红布飘飞落到地上，很快被拥挤人群踩上无数脚印。
面容稚嫩的新娘直勾勾盯着那盖头，直到脖颈被一只粗壮的手挟持。她眼含泪花，回头看见军阀暴戾的脸。
“你这个德行是在丢我的面子，跟了我有什么不好吗？”
女孩不敢说话，拼命摇头。
“那就笑…”
她唇角艰难且颤动地上扬，脸颊肌肉绷紧，终于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军阀见了嘿嘿一乐，指示其他记者镜头对准自己。围观群众沉默着，他们或多或少清楚这姑娘最后的下场，但无能为力。
面对强权，他们自保尚且不足。
一楼之隔的宋离换了身布衣，侧身依靠在那府邸对面的小楼上。她目睹女孩被折磨的全程，极唏嘘地嗤了声：
“…得意忘形，哼哼。”
她身旁姐妹们围到四周，表情前所未有地凝重。之前【秦淮】虽然也刺杀过地方豪绅，但在江湖明里暗里的规则下，还真没有动过军阀政要这种风云中心的任务。
换句话说，这次任务能否成功，没人心里有底。
“宋姐，当家的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没有？”
“等天黑。”
“还有呢？”
“别问，不是你们该知道的。”
“这……”
余下几女面面相觑，还是忍不住质疑：“宋姐，你也清楚，这次办的差。要动军方的人，姐妹们现在心里都悬着呢。”
宋离往府邸内张望，漫不经心道：“跟当家的这么多年，你们还信不过她？”
“倒也不是。”女人说，“当家的我们当然信任，只是这次任务风险也太大了。万一这几个军阀说我们【秦淮】公然站队……联合围剿我们——姐妹们可承受不起。”
宋离扭头看她：“如果是因为风险的话，你们大可以放心……当家的，早就给我们留好了后路了。”
……
府内。
月季和萧潇在整个后院内徘徊，很快清扫干净这里的守卫。数具无头尸体被塞进各种犄角旮旯里，血腥味被月季手中奇异熏香抹平。
萧潇看月季拎着几颗新鲜的头颅走向水井，长出口气：“这掩盖气味的东西，你哪来的？”
“我之前留外的时候，遇见过一个…很有趣的朋友。她给了我这种药粉的制作方法，主要是用于去除腥味的。”
萧潇抿唇：“你的朋友还蛮多。”
月季站起身，借着水流处理自己手上的污秽，轻柔一笑：
“不算吧，友人也分几种。平日嬉笑打闹结交的是玩伴，有共同爱好的是趣友，只有清楚彼此最想要什么……才称得上至交。”
“你现在有至交吗？”
月季笑笑，抬眼冲她翻动手指：
“这东西不可强求的。越是利益中心，友谊的价位就越高。特别是事关生死，没到子弹当头的前一刻，谁能咬定谁是知己？”
萧潇颔首：“也对，那我们现在…杀了这些人，不会引起他们外围士兵注意吗？”
“外围有【秦淮】的人接手，你不必担心。”
月季深吸口气，
“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一个绝好的时机。”
旅店。
“方知月……牺牲了？”五号在窗户两侧踱步，眼眶深邃，显然有几日没好好休息过。他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眼底浮动细微的波澜。
他垂头望向临洮所在位置，
“中原战事混乱，如果波及到临洮，对下一步兴许会有威胁。军情七处也需要交接……”
砰！
房门被大力推开，方立民快步走到他身边，面容微冷：“五号，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了。如果我们再不出手，就晚了……”
“方立民，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你……”
方立民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纸，一把拍在五号面前：“我们地下组织安排在【秦淮】里的暗桩发来消息，她们要刺杀盘踞在江城的军阀——那个姓章的杂种。”
“江湖组织，刺杀……军官？”五号微皱眉头，随即侧头望向地图，“他们图什么？”
方立民：“你也看出来了，现在推翻这些家伙是大势所趋。就算我们不去做，其他人也会做。江湖门派尚且有这么大的魄力，那我们……”
他说着说着，五号忽然挥手截断了他的思绪。
江湖门派，插手军政，必然有所依仗。无论是情报也好，实力也好，至少要能摸清整个南部的形势…
【秦淮】冒着被围剿的风险出手，如果不给自己安排后路，未免有点匹夫之勇了。
五号眼底微芒闪烁：“方立民，【秦淮】最近…密切接触的组织或者对象，你有消息吗？”
方立民见他神情突然严肃，也皱眉细想：“整个南方，除了军队组织那帮人。剩下的都是江湖门派，情报规模最大的无非是【画笔阁】和【秦淮】…”
“【画笔阁】最近有动静吗？”
“我们的人目前还没获得有效信息。”
“那就明确了……”五号敲敲地图上的江城，“…【秦淮】这是打算烧一把大火啊。”
方立民虽然性格冲动，毕竟不是蠢材，很快想通关键：
“你的意思是…【秦淮】是借着这个机会，拉南方所有江湖组织下水，迫使他们和军阀对立？”
“不止如此。”
五号顺着地图上标记的河流一路向北：“这里离核心战场可不远，一旦这边开战，就会引动整个中原地区的互相猜忌。”
“也就是说，那个秦淮当家人在逼所有江湖门派下场，逼他们做出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