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采薇欣慰余怀信能有此觉悟:“过去的事情不提也罢,你在白石镇不会停留太久吧?”
余怀信点头:“嗯,此番一来是要为你解决楚萧两家的麻烦,二来就是把母亲和你们接到京都。”
余采薇一口回绝:“有机会去见识见识王城可以,但我不会长住。”
余怀信不理解:“如果是因家里生意,长姐完全可以搬迁过去。”
余采薇说:“虽没有去过京都,但我也能想象到天子脚下的繁荣景象,只是我在乡野中闲散惯了,不愿再去端着假笑应付贵人,也不喜那些个规矩礼仪。”
“长姐也要多为儿孙前途考虑才是,洛北发展是有限的。”
“我并不认同你的话,如果以后洛北全是水泥路,不再颠簸难行,发展便也就上去了。我对未来的规划是以杨氏作坊酒坊为核心,带动白石镇的发展,蔓延至整个洛北。当然,如果孩子们想要去更广阔的天地闯一闯,我不会阻拦。”
余怀信质疑:“只凭着作坊酒坊能带动洛北的发展?”
“我有十足的信心。”
一个名企真的可以带动一个地区发展,尤其是酒业!
这一点余采薇从未怀疑,而且酒坊已经隐隐有了苗头。
所以即便和裴家解除合作,手里囤积大量货物,她也没有改变过初衷。
大不了砸在手里血亏一把,做生意嘛,有赚就有赔!
熬过了这个多事的冬,春还远吗?
余怀信知道余采薇是个有盘算的,不强行劝:“长姐心中已布局宏图,我也只能尊重长姐的决定。”
回村的路上,毫无征兆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像是无数羽毛在空中翩翩起舞,远处山峦被白雪覆盖,如同银装素裹的巨人。
马车行驶而过,在地面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到家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天空灰蒙蒙的。
杨大郎杨二郎各自回府跨火盆去晦气,杨三姐林同也回家换衣服了,晚上都要来主宅这边吃饭。
余采薇一到家就去安排今晚的饭菜,杨四郎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好奇宝宝,追着余怀信问北境战事。
自从余采薇盖了主宅,林桂芬就没在这里吃过饭,今天算是头一回。
有心想去帮帮忙,但腿脚不便,帮不上什么,而且余采薇对她虽然表面客气了许多,却是带着疏离的,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记恨,始终没有释怀。
窦氏见林桂芬一个人局促的坐在客厅,上前宽慰说:“至少没有再把冷冷淡淡放在脸上,你也别怪她。”
林桂芬羞愧道:“她咋对我都是应该的,我哪里敢奢望母女情分,能维持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
窦氏叹了口气,这几年林桂芬的改变她看在眼里,也曾探过余采薇的口风,但余采薇并不愿意一笑泯恩仇,对林桂芬所有的照顾,只因余怀信的托付。
现在余怀信回来了,依余采薇的脾性,一定会和林桂芬彻底划清界限,不再往来。
窦氏还想说什么,就听大门口响起余采莲兴高采烈的声音:“怀信,怀信是不是在这里?二姐和二姐夫来看你了。”
余采薇在伙房听到动静没出去,继续拿着铲子翻炒锅里的糖醋排骨。
烧火的佩欣嘀咕一句“她怎么来了”,然后抬头问余采薇:“夫人,你不出去看看吗?”
余采薇声音淡淡:“余采莲无利不起早,对待兄弟也一样,如今怀信这般风光,她听到风声自然得过来,但她不是我家亲戚,我没必要上杆子去接待。”
佩欣是个机灵的,知道余采薇不待见这位二妹妹,不再多问,催促着小蓉道:“切个藕你磨磨蹭蹭半天,赶紧切完去库房拿些干货啥的泡上,一会夫人要用。”
余怀信听到余采莲的声音,从杨四郎的屋里走了出来,余采莲正好到了厅堂门口。
余采莲和郑勇两口子都来了,看着风尘仆仆,身上落了不少积雪。
“怀信啊,二姐天天在家焚香祷告,希望你平安凯旋,老天爷终于听到二姐的声音了,让你当上那个什么......”
郑勇在身边提醒说:“镇北大将军。”
余采莲反应过来,继续说:“对对对,老天爷让你当上镇北大将军,二姐心里头别提多高兴。”
“这么说来我能上镇北将军,全因二姐焚香祷告?所以二姐这是来为自己焚香祈祷邀功的?”
余怀信冷淡看着余采莲郑勇两口子。
两人变化也挺大,以前郑勇是员外郎府上的管家,看人说话眼高于顶,如今穿上了一身粗布袄子,落魄许多。
而余采莲以前喜欢打扮,偏偏又不会打扮,总给人一种花枝招展的俗气感,此刻同样穿着粗布袄子,头上包着布巾,一点钗环没有。
两人皆是骨瘦嶙峋,尤其是余采莲,唇角还有未完全消下去的淤青,该是被打出来的。
可见郑勇染上赌瘾,这两口子的生活已然捉襟见肘,过的很是不如意。
余采莲尴尬一笑:“一家人啥邀不邀功的!”
余怀信漠然问:“二姐这般担心我,该是很在乎这份亲情吧?”
余采莲毫无犹豫的答:“那当然,我是你唯一的姐姐,你是我唯一的兄弟,我咋能不在乎这份亲情?”
余怀信唇角勾勒起一抹冷笑,唯一吗?焚香祈祷吗?
北境五年时光,如果不知道他在何方打仗也罢,可他每次捎给家里的信都有写明地点,余采莲却从未回应!
他知道二姐不比长姐富裕,也不比长姐有能力,从未想过要二姐接济什么,只是一封家书而已,很难吗?
她每天焚的什么香?祈的什么祷?
怕不是觉得一个文弱书生去了北境,注定不可能活着回来,提前当他死了吧?
如果两个姐姐里,非要有一个唯一,那也是余采薇!
他今天拥有的一切,都是余采薇给的,如若不然,自己的骨头都要在北境被战马践踏碾碎,成为一捧黄沙,确实无法活着回来。
一母同胞,有时候不见得就多亲!
“二姐既然这般在意亲情,为何要诓骗娘养老的棺材本?甚至卖掉她的宅子和农田,放任她一个老人躺在路边化脓生蛆不管不顾?”
屋里的林桂芬听到儿子为自己撑腰,暗暗抹起了眼泪。
窦氏坐在身边,拍着她的手说:“采莲真是越发的不像话,把你坑害成这样,一年也不一定回来看一次,生怕花一点钱。现在好了,怀信回来了,自然要为你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