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斤不明白林招弟怎么一回来就阴阳怪气的。
他走到床边,双腿盘膝坐下,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哈气:“回来有事啊?”
林招弟说:“带着家里人都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林七斤闻言,顿时什么困意都没了,人也瞬间精神:“走?我们家的根就在林家村,走哪去?”
接他们一家子去青水镇享福还差不多,什么叫走的越远越好?
“不走的话,怕是连命都没了!”
“不是,到底发生了啥事,你总要告诉我吧?”
林招弟对娘家从未抱有什么期望,在她的心里,父亲这辈子除了对生儿子有上进心,其它什么都得过且过,窝窝囊囊没出息。
而下头五个妹妹只懂穿衣打扮,一门心思想着嫁个好夫君,也没有别的追求。
她一直都明白,家人只会是她的羁绊。
可是怎么办呢,她在狠,也做不到撇下家人不管。
上一世界家人被她连累,父亲连夜带着续弦跑了,没几天便传回他在路上遭受流民抢劫,被人活活打死,那续弦也不知所踪的消息。
五个出嫁的妹妹们,夫家怕被牵连,三个被休弃,另外两个没休弃也是过的水深火热。
她坚信秦世焕找不到证据,但凡事怕万一,比如她把钱藏在私宅密室,不还是暴露了吗?
即便秦世焕真的找不到,林招弟也不能肯定,他耐心耗尽会不会赌一把,直接对她下杀手,或是拿她娘家人来威胁。
许是她割舍不断血缘亲情,许是上一世家人因她下场悲惨,这一世,她不想再连累家人了。
思索再三,林招弟对林七斤说了实话。
“我私下里贪墨了秦世焕一些财物,他想要除去我,因为有把柄在我手里才没有动手。你们不走的话,秦世焕不能拿我怎样,但可以用你来要挟我。”
林七斤挑理道:“都是一家人,啥贪墨不贪墨的?至于要你的命吗?县令家里难道还差这点小钱?”
他一直觉得林招弟在秦府是非常受重视的,不然怎么可能为他盖青砖大瓦房,动不动就百两银子往家拿?
然而,林招弟下一句话让林七斤震惊当场:“五十五万两。”
“多......多少钱?”林七斤怀疑自己幻听。
林招弟清清楚楚,明明确确的重复:“我贪墨了秦家五十五万两银子。”
“不是,你在秦家吃香喝辣的,为啥要这么多银子?”
“吃香喝辣的?”林招弟自嘲一笑:“爹,我在秦家并不是你想象中那般快活,之前给你的银钱,也不是秦家的,而是我自己赚来的。秦家对我只有利用,当我没有了利用价值,随随便便就给打发去了最偏僻的院落,无人问津。如果我不为自己打算,这辈子就在秦府蹉跎到死了。”
在林七斤看来,这就是妇人的命。
“你在秦家这么久都没能生个一儿半女,换谁能一直捧着你?就算被打发去了偏僻的院子,那不是也在秦府?一日三餐饿着你没?招弟,你得懂知足!”
林招弟只觉得悲凉,这就是她的父亲,没一句关心的话,还在指责她生不出孩子不知足。
秦泽自从纳了金瑶儿,好像一对连体婴,难不成她要重蹈上一世覆辙,再找个野男人生?
秦泽能像杨二郎那样好糊弄,认孩子是自己的?
活该她在秦府任人践踏,如花的年纪,只能数着日子,静静枯萎?
林七斤又说:“想墨点钱,你也不好墨了秦家五十五万两,这么多秦家不发现才怪!你听爹的,钱自己手里留点够花就行,剩下的还给秦家,回去好好和秦泽过日子。”
五十五万两银子,如果放在家里,林七斤都不知道能不能装得下,那是他从未想过的财富。
银子谁不喜欢?
林七斤却一点不敢肖想,当银钱多到让人感到惶恐,便也生不出别的心思了。
有些钱,拿在手里,没命花!
林招弟说:“钱已经不在我手里了。”
即便还在她手里,也不可能还给秦世焕,那是她下半辈子的底气。
林七斤又是一震:“啥?不在你手里了?哪去了?你总不可能花掉五十五万两银子吧?”
“我也不知道钱去了哪里,总之就是被人偷了,秦世焕现在没处置我,是因为我手里有他的把柄,迟迟找不到,他随时都可能失去耐心。”
林七斤只觉得气血翻涌的厉害,瞬间窜到了头顶,手拍着竹席问:“这么多钱你要藏肯定藏在家里,让我好好看着,也不至于随随便便被偷了,这可咋整你说!”
林招弟心烦:“藏在家里,你早不知道死多少次!总之赶紧带着家里人离开白石镇,走的越远越好,至于二妹和三妹,她们已经嫁人,秦世焕应该不会太为难她们。”
“我们能走哪去?好不容易住上大房子,享了你两天福,这就要背井离乡了?大不了我待在村子里不出去就是,不信他秦世焕能当着大家伙面拿我怎样。”
“你知道秦家的家业是怎么来的吗?”
“这和你让我背井离乡有啥关系?”
林招弟耐着性子给林七斤解释,也是在吓唬林七斤,不然以他的个性子,是不可能放弃田宅离开林家村的。
“曾经风靡洛北各个城镇的宝昌布庄,秦世焕便是幕后主导,而我只是帮他打理。不说采购用人打点等方面,光是铺面得多少钱,你能想得到吗?七品县令每年俸禄不过二百多两,算他当一百年县令,不吃不喝把银钱全部存下来能有多少?你说这些钱哪里来的?”
“宝昌是秦世焕的?”
林七斤似乎抓不住重点,他在乡下,没听过当时宝昌布庄的流言蜚语。
林招弟说:“现在已经不是了,我只问你,秦家哪来这么多钱大肆开办宝昌布庄?”
林七斤小声反问:“贪赃......枉法?”
“不然呢?他曾经为了凑成一条街的铺面,可以把不愿卖他铺面的人全家灭门,心狠手辣到令人发指,你觉得他可会放过我,放过你们?”
林七斤冷不丁打了个哆嗦,顿时毛骨悚然:“没听说秦县令是这么毒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