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车马来到官府,拉上人又浩浩荡荡往镇东而去,场面煞是壮观。
余采薇对沈氏说:“答应等大郎出来去红叶街看四郎的,今天怕是不成,要是对他没个交代,肯定要怄气,傍晚放学你带他回村,明天起早再回来。”
沈氏说:“还是大郎娘你考虑的周到。”
几个孩子里,最让余采薇上心的莫过于杨四郎。
自己这个年岁,杨四郎更像她能生出来的,也只有还是孩子的杨四郎让她真真切切有为人母的感受。
余采薇对着沈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和家里的女眷上了同一辆马车。
杨三姐坐在余采薇身边,头探在车窗外,左看看右看看的:“娘,马车比敞篷的牛车骡车坐起来舒服多了。”
余采薇说:“喜欢的话,改天让你大哥买一匹便是。”
杨三姐关上车窗,摇头道:“还是算了吧,今年马匹价格飙升,现在一匹马要八九十两,太贵了。”
苏清慈说:“北境正在打仗,马匹价格大涨很正常,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杨三姐叹息一声:“我们平时用的马又不是战马,这也要价格大涨,今年好像不管是什么东西价格都高。”
林燕儿心情转好,也插嘴和她们聊天:“啥都涨,就是收成不涨。”
苏清慈玩笑道:“哟,这大哥没事了,大嫂也开口说话了,前几天我都怕大嫂嗓子出了啥问题,以后变成哑巴呢。”
林燕儿脸色微微泛红,嗔怪的看着苏清慈:“二弟妹你取笑我!”
余采薇等人在村口便下了马车, 其他的车辆也全部停在了村口。
村里格外安静,一路往家走都没看到什么人。
快到家门口时,远远望去,感情是因为杨大郎毫发无伤的回来,和镇上来了大量人群,全部跑过来看热闹了。
本来下游村落来闹事的人,此刻坐在路边,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憎恨的看着他们,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沮丧垂着头。
这群人之前被衙差和村民阻碍,不能对余采薇一家做什么,只能每次看见她们家人出来就冲着她们吐口水,跳着脚用最恶毒的话诅咒她们。
余采薇本可以不去理会,可还是走了过去。
“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你们为何还守在这里?”
众人抬眸看着余采薇,没有了之前的恨意,却也没有多少愧疚,他们此刻脑子里想的是要如何安葬死者。
夏季尸体存放不了多久,有些人家已经下葬,但至少还有一半没有下葬。
他们认定余采薇一家想逃避责任才装好心给安葬费。
好好的人没了,岂是一口棺材可以解决的?
他们想多要点赔偿,甚至有的人想利用这件事情讹诈余采薇一家,借机改善难熬的日子。
为保留证据,他们把家人尸体存放在阴凉处,可还是腐坏的很严重,老远都能闻见味道。
真相被公开,他们都在后悔没有提前拿余采薇家给的安葬费,现在只能回去找张席子卷一卷埋了。
“我们......唉!我们这就走!”
说话的是一个老者,这段时间精力都用在怎么敲诈余采薇一家上,隔着几米远,余采薇都能闻到他身上汗臭味,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澡。
不止是老者,这些人都差不多,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有些让人反胃,又被暴晒几天,一个个灰头土脸。
一群人唉声叹气的要走,又听余采薇突然问:
“不领了安葬费再走吗?”
众人诧异。
“你还愿意给我们安葬费?”
“当然,我之前就让里正说了,只要是因为这次砒霜中毒死去的人,都可以找里正领安葬费。另外你们回去和大家说一声,此次中毒服用的药钱也有我们家来出。另外三天后,中毒不治身亡的人家过来找里正领一两银子。”
钱是杨三姐管的,但杨三姐是个姑娘家,给村里人结账什么的也罢,对外余采薇尽量让她少出面。
到底是不是真中毒死的,有没有冒领,也需要里正和下游村的里正来核实。
“我们之前那么对你们,你们为啥还要帮我们?”问话的男人声音哽咽。
“虽然下毒的人找到了,但是真正的背后之人并没有找到。我想那人大概也是想要坏我们家的,所以利用给你们下毒来嫁祸,我们家要是什么都不做,终究是要良心难安。”
之前没有说这些,那因为下游村民根本不会相信,余采薇更不想被威胁。
现在一切明了,余采薇不能让这些无辜的人,因为她们家死了人,却连安葬费都没有。
没有直接能解毒的草药,韦大夫只开了辅助催吐之类的,寻常草药,大锅熬出来的,没花多少钱,且余采薇已经在韦大夫那里先垫付。
村民做事过激了一点,却并非不可原谅,放在高度文明的现代,家里有人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缺趁机讹诈的。
但不代表这些人对死去的亲人不伤心,不难过,只是......太穷了!
“余氏,你是好人,是我们对不住你们家。”
余采薇说:“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节哀顺变吧。日子总是要过下去,拿了钱把家里人安葬了,熬一熬,等到莲藕收成,不说富贵起来,吃口饱饭应该可以的。”
杨三姐不是很理解余采薇的做为,明明这些人守在附近削尖了脑袋就是为了讹诈她们家,干嘛还要同情?
难道他们真的一点没有意识到是砒霜中毒吗?
即便他们认知有限,也看不出来,可韦大夫和官府的仵作都有解释。
他们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
等人离开后,杨三姐才问余采薇:“娘,我不明白,他们明明就是想讹诈我们家,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余采薇看着一群人远去的背影,低低说道:“事情因我们家而起,他们遭受的无妄之灾是真。律法上,我们不必承担责任,但是道德上,我们该承担这个责任,放任不管终究是有愧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