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缓动,夕阳西下,余晖渐渐退却,繁星开始缀上了夜幕。
女客院落外,云为衫推门走了出来,随后云以抒也跟了出来,两人在院落门口驻足了好一会儿,不知又再说些什么。
而这一举动刚好落入有意似无意溜达过来的宫远徵眼中,姐妹相见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他却嗅到了一丝的不寻常之处。
按说云为衫想要见云以抒应当是将她唤去羽宫的,本来将亲妹妹安置在女客院落里就已经有些不妥,而如今云为衫竟也不惜如此绕远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宫远徵还在思索之际,云为衫便已经离开了。待他回过神来再看向院落门口时,却只有云以抒一人。
此时的云以抒正一脸笑意地看向他的方向,在发觉宫远徵看过来时,还懒散的伸出手打了个招呼。
见已经被发现而又退无可退的宫远徵只好朝着云以抒的方向走去,在她面前站定了下来。
云以抒嘴角微微上扬:“这次公子又是顺路?”
云以抒那看穿一切的表情,让宫远徵突然失去了刚刚才蓄起来的气势。
徵宫与女客院落一南一北,相隔甚远。恐怕去哪里都无法顺路经过这里,所以曾经他所谓的顺路更是无稽之谈。
可比起以往,最近更加频道的“顺路”,究竟有些什么含义恐怕是不言而喻,恐怕连宫远徵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内心中对她的微弱改观。
从前他刻意关注她,完全就是因为奉哥哥之命,盯紧她的动向与异样。
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每次的举动似乎还包含了些自己的私心,虽然很多次都被他刻意否定,可自己的心总是骗不了自己的。
良久,宫远徵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过来问她:“你们两人刚才说了什么?”
因为刚才距离不远不近,所以他只能看清两个并非似寻常姐妹间谈笑的表情,却看不出两人唇齿间究竟在说着什么。
但直觉告诉他,那两姐妹之间有秘密。
云以抒十分镇定地开口驳他:“怎么公子现在对女孩子之间的私房话都感兴趣了?”
云以抒似乎是已经抓到了宫远徵的薄弱之处,每次自己开口撩拨他时他总是招架不住,本打算再行此法,可这次却碰了壁。
宫远徵这次并不同以往那样,脸上挂满羞涩的表情。他的脸上仍然是一副认真的样子,而眉头也发了力微微皱了起来。
自从上次与宫尚角聊过如今宫门中的危机四伏的局势后,得知哥哥已经发了狠势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寻找出潜藏在宫门中的无锋刺客的目标后,他也对此事开始万分重视起来。
虽然哥哥的仇人已死,但在他心中仍然时刻谨记自己曾立下的诺言“宫门族人的每一滴血,都不允许外人践踏。”
所以,他也永远不会忘。如今有任何异常之处,他都不会再轻易放过。
云以抒看着宫远徵的样子,心里也有了些莫名的心慌,于是她未等宫远徵开口,先开始找补起来。
“许久不见,姐姐是担心我一人在这女客院落里受了冷落所以才想来看看我。至于刚刚,是姐姐坚持让我跟她回羽宫而我不愿,所以才……”
“那她为什么还特意绕这么远来女客院落里,而不是直接派人将你接过去?”
宫远徵话中的含义是:既然你的姐姐这么关心你为什么不直接将你接过去,好好照顾你?那样先斩后奏岂不是更加见效吗?
云以抒继续解释着:“姐姐说这女客院落里留着太多关于她与执刃的回忆了,所以才趁着这次机会想回来看看……”
宫远徵抱起手臂,打断她:“是吗?没想到我们的执刃夫人如此怀念她曾做无锋刺客的日子?”
宫远徵这张嘴,惯会怼的人无话可说。除了宫尚角,无论是谁他似乎都不会有失偏颇。
云以抒尴尬一笑,无言以对。
天色渐晚,女客院落门口的灯笼也接连亮了起来。
原本云以抒在夜色下不太清晰的面容,如今完全显露在宫远徵的面前。
她妆面平淡,略施粉黛就已然是不落俗套了,倒是比起平常更加惊艳几分。
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宫远徵轻咳一声,试探地开口问她:“你想去看萤火虫吗?”
听到这话的云以抒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又开口问道:“这里有萤火虫?”
她本以为宫门这高墙之内,自然不会有这些东西的。
宫远徵却毫不犹疑地开口答道:“当然有。女客院落附近河边的草丛中就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宫远徵顿了一下,继续问道:“你上次不是去过河边放河灯吗?你没看到萤火虫吗?”
云以抒反应了一下,将问题又重新抛了回去:“现在这个季节还会有萤火虫吗?”
萤火虫一般都是春夏季节才会进行繁殖的,到了夏天河边的夜晚才会有满天飞舞的点点萤光,而如今才渐入春季,又怎么会有萤火虫呢?
宫远徵微微一笑,向她耐心解释着:“按理来说是没有的……但是旧尘山谷地势特殊,环境气候自然也很特殊,所以萤火虫出现的时间也会比其他地方早了些……”
云以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附和着“哦”了一声。
宫远徵又重新问了她一遍:“你到底去不去?”
可问完以后他自己心里却有些懊恼,自己今日怎么跟中了邪似的。
先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女客院落这里来,如今又十分突兀地邀请云以抒一起去看萤火虫,真是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他心中还在纠结别扭时,云以抒却一脸兴奋地看向他。
“当然要去了,我还从来都没有特意出去看过萤火虫呢……”云以抒眼中的期待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竟让宫远徵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愉悦?
如果说从前她在宫远徵面前大多是虚伪的掩饰和隐藏,但她这一次所有的反应却都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
“走吧……”
宫远徵话音刚落,云以抒便已经走在了前面,朝着河边的方向走去。
而身后宫远徵见那道连夜色都难以掩饰的兴奋背影,嘴角染上了一丝满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