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春闱结束，京城里的人才知道云阳伯世子竟然也参加了科举，还金榜题名了。
虽说没有拿到榜首，但这一事实颠覆了人们对云阳伯世子是个草包的印象。
许多人马后炮似的恍然，以前只知陆渊荒唐，还未有谁注意到他肚里还有墨水。
陆渊才不到十八，尚未及冠，往昔的混不吝被人们全部归功于未开窍、没长大。就连安御史也是这样认为。
作为给陆渊指导过几次文章的长辈，安御史对陆渊评价很高，甚至心里蠢蠢欲动想要给大女儿牵上这一门好亲事。
只不过，这个念头还只是个念头还未被安御史付诸行动时，那个最让他省心的大女儿竟然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天巨雷。
照小厮的转述，安阳在游船的茶会上与长姐安玥起了争执，一时心火上头就把安玥推进了河里。正巧旁边就是五皇子的游船，安玥被五皇子救上船的一幕被许多人都看到了。
安御史确实是偏心的，在所有子女中他最喜欢的不是长子安星，而是二女儿安阳。
在这个具有十分明确的正反派脸谱故事里，安御史打心底就不觉得安阳会做出故意推人掉河里的事，就算在所有人看来就是草包安阳推了才女安玥，在安御史看来安阳也一定是不是故意的。
推人这事暂且不提。
安玥确实给他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五皇子从水中救回安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抵赖不得，所以安玥和五皇子有了肌肤之亲的事更是无法掩饰。
如此一来，想要维持安家的中立态度就成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就算他不想站队五皇子，在所有人，最重要是在圣上眼中，他安家都已经属于五皇子一派。
除非，牺牲这个女儿的婚事。
安家有能力养她一辈子。
可这样一来势必会惹恼五皇子那方的势力。
安御史一时陷入两难。
此时的安御史已全然忘记了这件事里的另一个主人公安阳了。
安御史忘了，众人却没忘记，这个茶会又是灵乐公主举办的，安阳已经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意和那道来自灵乐公主不悦的视线了。
周围众人像是隔了道空气墙似的安阳一人站人群中心。
在原剧情里女配是推了安玥。但她没有推。
可是，安玥也没有演戏。
安玥是因为没站稳掉进河中的，而她想要伸手抓住安玥，可惜晚了半步，就是这样一个伸手的姿势，被所有人认为是她推了安玥。
安玥被顾司亦救上了他的游船，而她的贴身丫鬟也同样被请上了那艘游船，所有人都知道了五皇子对安家大姑娘不一般，此情此景下，安家二姑娘必然会遭受厌恶。
“罢了，今日大家都疲乏了，回去吧。”灵乐公主一声令下，两层高的游船又在船夫的操纵下缓缓朝岸边靠拢。
安阳眉头微皱，抿着唇一副难堪的表情，显得很是无辜，可没有一个人和她说一句话。
徐朝云作为待嫁女并未参加今日茶会，而刚刚还与她相谈甚欢的几家千金闺秀此时正抱团站在她五米开外的位置窃窃私语。
所有人都在远离她，甚至连一句谴责都没有。
叫她无处申冤，无法辩驳。
她挺了挺胸膛，她没错，为何要怕这些流言蜚语。
但同时让安阳疑惑的是，为什么这些人会笃定了她推的安玥，像是一群没有自己思考的傀儡。
她刚才的动作分明是在拉人，而不是推人。
可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干扰阻拦着她，让剧情渐渐回归到原来的线上。
这是……这个小世界的法则？
安阳不知道怎么称呼那股神秘力量，就姑且称之为法则吧。
那她能不能做出假设，这个法则，就是维持小世界剧情循环发展的力量呢？
如果，她非要逆天而行，改变这个既定的结局呢？
忽然，安阳觉得从天灵盖上压来一股强大的威压，像是从天而降，不容抗拒的神明对她进行惩戒。
安阳几乎要站不住了，脸色瞬间苍白，四肢也蓦然冰凉，可她却死死咬着后槽牙不肯退让半步。
它在逼她，可她偏偏吃软不吃硬。
安阳的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明，她试探着扛着身体不适在脑海中与那股力量交流。
‘为什么不能改变？’
没有得到回应。
安阳不死心，又道：‘我不会让步的，这次你能得逞，可总有你疏忽的一天。’
‘这次循环不行，下个循环我还会再来，你阻止不了我。’
是的，这股力量阻止不了他们的进入。
在这个世界看来，它无比来像神迹，却不过是一个只能躲在背后使绊子的怂货。
‘我会让女配找回她该有的人生。’
忽然，从心脏的位置传来一股暖意，不用她猜测，她自然就领悟到了，那是来自原女配灵魂的力量。
她在感谢。
安阳的四肢回暖，逐渐回复了对这副躯体的掌控，即便是天灵盖上的威压依旧，可安阳已经好了许多。
‘别……变，会，崩溃。’
安阳的意识中出现了一道不是很顺畅的女声。
不像是机械声或是AI的声音，像是真正的许久未说话的女人的声音。
安阳眼底浮现一丝探究及惊讶。
‘为什么，崩溃是指什么？’
就在安阳问完这句话的瞬间，这个世界像是瞬间停止了时间流转，四周的人被按下暂停键，连呼吸的起伏都同样被静止在中途。
天灵盖上的威压消失，安阳差点一个没站稳。
她能动？
安阳警惕又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安阳忍不住直接开口问了，但她在脑子里翻遍了看过的史料和文献，从来都没有三千小世界的学者遇到相似的问题。
心中没底，可她不能退。
‘不能改变，原始轨迹，脱轨，不平衡，爆炸，你也会死。’
这次的声音依旧从脑海里传来，依旧是不连贯的语句，依旧是那道十分像人类的女声。
“什么不平衡？”思量再三，安阳选择性提问了一个问题。
“能量，不平衡，爆炸。”
就在安阳正琢磨着这个能量到底意指何物时，她没有发现这个被按下暂停键的世界里，有一方小舟从岸边离开缓缓靠近了她所在的这艘游船。
“能量是……”
“安阳！”
熟悉的男声打断了安阳的话，她愣了一下，立即回头，就见男人一个翻身从小舟上到了游船甲板。
“你没事吧？”陆渊在看见安阳的那一刻心里的担心着急瞬间减去了三分之一。
他急匆匆地向安阳走来，步子甚至称得上是小跑。
安阳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刚刚有事，现在没事了？
“你有听到那个声音吗？”安阳没回答他，而是反问一句。
陆渊的呼吸还因为剧烈运动后有些急促，他摇头，“什么声音？”
‘这个，声音。’
这下陆渊也听见了，那个不成句的女声。
他漆黑的凤眸透着审视眼底透露出危险，下意识地挡在安阳身前。
‘不，伤，你们。’
尽管如此，陆渊也没有半点松懈。
他穿梭小世界那么多次，这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看来这个声音和他推测的天道相关了。
“你说的能量是维持世界运转的能量吗？这些小世界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会一直循环？”
‘……’
似乎是安阳一连串的问题太考验对方的语言能力了，回复她的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安阳还想再说些什么时，陆渊拉住了她的衣袖，“我们回去。”
“回去？”安阳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才明白陆渊在说什么，“等等，那个声音很奇怪，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我要弄清楚。”
“回去，让别人过来。”陆渊的声音带着严肃，虽然他可以强制性地带走安阳，可他不能那么做。
也不会这么做。
他还没有意识到，直接带人跑路废话少说才是原来的自己。
‘是，不知道，能量，维持。’
陆渊眉心的褶皱更深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声音直接不通过耳朵直接让大脑神经接收。
安阳知道它是在回答她那一连串的问题，像是收到鼓励似的，安抚性地拍拍陆渊的手，“它没有恶意。”
‘嗯，没有恶意。’
陆渊没说话，默许了安阳的坚持。
他的大脑快速运转，想要抽丝剥茧推测出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能量到底是什么能量？如果破坏了循环，这个世界就不会继续发展下去吗？”
“这个所谓的能量和主角的运气相关？”说这话的是陆渊，虽是问句，安阳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肯定。
运气？
安阳总觉得有什么答案要呼之欲出，却又蒙着张薄薄的纱。
“主角光环？”安阳顿了好久，又道，“主角光环是能量？如果我让女配的命运改变，是不是就破坏了主角光环？”
‘可以，这么说。’
“所以循环又是因为什么呢？”
“安阳，我们回去了。”陆渊开口打断了安阳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