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片沉默。
青涯等了好一会儿,都准备推门而入了,又听到玟伊的声音突然响起。
“阁下,您的想法很好,但是我不得不提醒您,即使是改变,也很难很难。”
他直直看进费轶眼里,一字一顿道:“哪怕是,一,点,点。”
费轶的表情倒没被看出什么不悦,他点点头:“嗯,所以我请了场外求助。”
玟伊:“?”
费轶眨眨眼,身体前倾,手指虚虚扒在床边,十分真诚乖巧地抬起脸问他:
“教授,帮帮忙?可以吗?”
玟伊一下子没了话。
他慢吞吞地侧过头,然后无奈扶额。
雄虫教授叹气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答应吗?”
小阁下都这样对着他撒娇了,他心又不是铁打的,年纪还大这小崽子快两轮,哪里挨得住?
算了算了。
玟伊无奈道:“你想我怎么帮?”
费轶乖巧道:“不会让教授难做的,教授最重要的事是教好学院里的小朋友们,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联系教授。”
玟伊点头,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处。
费轶给出的“场外求助”权责并没有划分范围,对玟伊而言可以算风险很大,但也算风险很小。
而且他们之间并没有契约,就算到时候他突然反水不履行诺言,费轶也无法指摘他什么。
但是玟伊刚好是爱操心的性子,费轶又合他眼缘,所以他没有拒绝。
“那行吧,不过你悠着点,别到时候真翻车了才急匆匆的,还哭着来找我。”
费轶笑道:“不会的,尽量不哭着来找您。”
青涯听他们谈得差不多了,才试探着推了下门。
病房里的两虫听到动静,纷纷停下话茬,转头看来。
青涯挠挠头,嘿嘿一笑:“通讯打得有点久了。”
他面上一片自然:“哥,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费轶摇头,朝他招手:“来。”
玟伊则是定定地看了青涯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
青涯尽量保持平静地走过去。
刚坐下,费轶就捏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
青涯一头雾水:“哥,你干嘛?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费轶松了手,道:“没什么。”
他摸摸小雄虫圆润的后脑勺,似笑非笑:“圆了不少,挺好的。”
脑瓜子圆的人脾气倔,不知道虫是不是也一样。
青涯听他说自己圆了,大惊。
他难过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脸蛋,闷闷道:“胖得很明显了吗?可是我没有吃很多。”
玟伊有些稀罕地瞧着他脸上被手掌挤出来的肉肉,下意识慨叹:
“这小肥脸真会长,多可爱啊。”
青涯:“……”
他呆呆地把脸缩进自己的衣领里。
费轶伸手把他的领子往下拨,忍笑:“行了,肉多又没什么,这脸就这么小一点,别给自己闷坏了。”
青涯不高兴地用脑袋拱了下他的手。
他要讨厌他哥一分钟。
费轶逗他说话他也不应。
玟伊探头去瞧:“宝贝真生气啦?”
青涯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费轶悠悠道:“好吧,现在讨厌哥了,不理就不理吧。”
青涯默默数着,还有十几秒。
他没说话。
玟伊蹙起眉,抬眼看向费轶。
费轶冲他耸肩,神色看着一点也不急。
他对玟伊道:“阁下,我们待的时间也不算少了,一会儿就告辞,您好好休息。”
青涯一听,急得扭过身。
他嘴瓢了一下才顺利说出话:“教授!您认识阿米吗?”
玟伊一愣:“阿米?”
青涯连连点头:“嗯嗯!一位紫头发的未成年雄虫阁下。”
玟伊摸了摸下巴,微眯起眼。
青涯眼巴巴看着他。
玟伊点头:“他是我的学生。”
青涯大喜:“那他……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了,有些担心。
玟伊不答反问:“小阁下,您要是想知道,怎么不亲自去找他呢?”
因为不太方便。
青涯抿唇。
雄虫教授叹了口气。
他道:“他最近很好,别担心。”
玟伊并没有认出青涯也是被绑架的雄虫阁下里的一员。
他温声问:“你和阿米是朋友对吧?那挺好的,都是好孩子。”
“不过他和其他小阁下最近忙得很,可能忽略了你的消息,等过两天再发给他吧。”
青涯点头。
之前很少想起他们,最近才突然意识到他和阿米他们很久没联系了,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费轶这时候才出声:“是之前那场案件里被救出来的阁下吗?”
玟伊答是,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费轶若有所思。
青涯看了看时间,发现居然快到饭点了。
费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站起身顺带理了一下衣服。“那么阁下,您安心休息,我们先走了,日后再会。”
玟伊有些舍不得,但也没挽留:“好。”
他对青涯笑道:“再见了,小阁下。”
青涯跟着费轶起身,正艰难地把自己的毛茸茸帽子戴上,闻声回复:“好的,教授再见。”
费轶捏了捏他的帽子尖尖,“走了。”
他将病房门轻轻合上,雄虫教授的身影隐没在阴影里。
青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
费轶回手一揽,将他的脑袋夹在自己臂弯里。
没有外虫在,黑发青年的声音变得懒洋洋的:
“还生哥气呢?都不理哥了,哥给你道歉。”
青涯摇摇头,“没有生气。”
那一分钟早过了。
费轶面上笑了笑,但眼尾不弯。
青涯碍于视觉角度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小嘴叭叭道:“哥,你和玟伊教授刚才在聊什么?”
费轶淡淡反问:“我以为你已经听了大半了呢。”
青涯一惊,瞳孔地震。
感受到臂弯里的小雄虫浑身一震,费轶啧了一声:“就直愣愣站在门口,也不懂往旁边躲一下,生怕我们注意不到你,小傻逼。”
青涯听到这个熟悉的词,表情恍恍惚惚。
想当初这个词支配了多少人啊。
不过青涯还算好的。费轶有时候无语至极,实在忍不住骂梅绛和木淮毓的时候,都是直接骂他俩傻逼。
青涯小心脏抖了抖。
轶哥是不是不太高兴?因为他偷听他们讲话。
可是他真的很担心。
青涯扁着唇,努力抬起眼睛去看费轶的脸。
黑发青年脸色十分平静。
青涯话到口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算了算了,他哥不会真的跟他生气的。
他只是有亿点点好奇而已。
他只是听听,不会说出去的。
青涯暗暗安慰自己。
他没注意到脚下凸起的石块,忽然一个踉跄,被费轶稳稳撑住身子。
费轶点点他的脑瓜子:“看路,长的那俩眼珠子可不能留着当摆设。”
某涯:“……”
某涯:“好哦。”
轶哥口音跑出来了,不知道他意识到没有。
*
被安全送回了皇宫,青涯直接跑去了书房。
安德伊尔眼也不抬,一手唰唰签着文件,另一手稳稳接住扑过来的小雄虫。
落下最后一笔,雌虫把笔一扔,单手发力将青涯抱到自己腿上。
青涯的脸被帽子捂得发红发烫,安德伊尔把他的脸从帽子里救出来的时候,脸颊表面还冒出层热气。
安德伊尔稀罕地揉揉他的脸,捏着他的下巴将脸转过来,力道略重地亲了一口。
青涯搂着他的脖子,还记得陛下说的教训,这时候也不太敢动。
他知道陛下不会凶他,可是对那种未知的惩罚还是有点怕。
嗷,他最近好像有点疏于学习了,陛下不会罚他抄课本吧?
一想到自己挑着灯奋笔疾书的场景,青涯就忍不住苦着脸。
安德伊尔手指一发力,晃了晃男生那一小截下巴:“怎么了芽芽?”
青涯看他一眼,移开视线,又看一眼,然后又移开。
虫皇陛下眉尾一扬,似乎真的不知道他在苦恼什么,好整以暇道:
“不是出去玩了吗?不开心?”
青涯摇头:“没有不开心。”
他咽了咽口水,颇有些小心翼翼:“陛下,我还要受教训吗?我没有不听话,可不可以不罚我?”
安德伊尔十分惊讶:“谁说要罚你了宝宝?”
青涯一懵,“啊?”
那他可以不用抄课本了?
雌虫眯起眼,温柔笑笑。
他动了下腿,小雄虫的身子就跟着晃了一下。
青涯下意识收紧搂着他脖颈的手臂。
安德伊尔十分大方:“你还小呢,我先替你记着,以后要还给我哦。”
青涯先是一愣,接着大喜:“好哦,谢谢陛下!”
以后就以后,说不定那时候陛下忘了呢?
他完全忘了自己其实根本不用这么老实。
安德伊尔听到他居然还跟自己道谢,差点被乐得笑出来。
他忍了忍,然后严肃道:
“宝宝,但是我怕你今天过后不长记性,明天还犯,所以,你得先交给我一点点,嗯,押金。”
青涯摸摸口袋。
他蹙眉道:“陛下,我没带钱。”
虫皇陛下:“……”
他轻咳一声。
他好声好气道:“不用钱也可以的。”
青涯:“?”
十分钟后。
青涯软趴趴瘫在他怀里,双眼无神。
安德伊尔餍足舔唇:“谢谢宝宝。”
小雄虫抽噎一声:“不,不客气。”
呜呜qAq
怎么又骗他qAq